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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卫斯理系列·寻梦·第三章·不是冤家不聚头与热恋照片中显示出来的,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乡村油坊。这个油坊,在杨立群的梦中,千百次重复地出现,实在是一件怪事,除了那是他前生的经历之外,不能再有别的解释。 杨立群也恰在这时问我:“对这一切,你有什么解释?” 我道:“有。” 杨立群对我回答得如此快,有…卫斯理系列·寻梦·第三章·不是冤家不聚头与热恋
照片中显示出来的,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乡村油坊。这个油坊,在杨立群的梦中,千百次重复地出现,实在是一件怪事,除了那是他前生的经历之外,不能再有别的解释。
杨立群也恰在这时问我:“对这一切,你有什么解释?”
我道:“有。”
杨立群对我回答得如此快,有点惊呀:“你有什么解释?”
我道:“那是你前生的经历。”
杨立群一听到我这样说,现出极高兴的神情来:“卫先生,你真和普通人不同,是的,那是我前生的经历……是我前生的经历。”
接着,他一张一张照片给我看:“这口井,就是那另一个人对你说,翠莲在那里看到倒影的井。”
他又取过另一张照片:“这就是那一丛荆棘,也是你说过的,翠莲曾在这里,不小心,给刺了一下。”
最后,他指着的那张照片,上面是一个老人。那老人满脸全是皱纹,说不出有多大年纪,手里拿着一杆极长的旱烟袋。
我一看之下,吃了一惊:“这……梦中那个拿旱烟袋的——”
杨立群看出了我的吃惊,也知道我为什么吃惊,他道:“当然不是,那是另一个老人,他姓李,叫李得富,今年八十岁了。”
我“哦”地一声,对这个老人,没有多大的兴趣。事实上,那些照片,已足够证明很多事情了,所证明的事,如此奇玄,超越生死界限,是灵魂和肉体关系的一种延续,这许多问题,只要略想一想,就足以令人神驰物外。我思绪相当乱,竭力镇定了一下,才道:“你找到了那些地方,可惜你无法证明曾发生过那些事。”
杨立群不说话,只是望着我微笑。他的那种神态,令得我直跳了起来,叫道:“你……也已经证实了曾发生过这样的事?”
杨立群“哈哈”笑了起来:“不然,我为什么替那个叫李得富的老人拍照?”
我“嗖”地吸了一口气,一时之间,讲不出话来。杨立群道:“看到了那牌坊,油坊之后,我就在多义沟住了下来,说什么也不肯离开。那个派来陪我的,紧张绝伦,离开了我一天,到台儿庄去请示他的上级,结果回来之后,一声也不出,想来是他的上级叫他别管我的行动。”
“于是,我就开始了我的调查行动。在这里,我必须说明一点,我在多义沟住的时间越久,对这个地方,就越来越熟稔,小展的经历,也更多涌进我的脑子。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展家村,现在叫什么第三大队第七中队,我甚至可以记得,当初我……小展是怎么爬上那株老榆树去的。”
“到了展家村,我就问那老年人,当时有没有一个叫展大义的,可是问来问去,没有人知道。”
杨立群讲到这里,我大声道:“等一等,你怎么知道小展的名字叫展大义?”
杨立群道:“我一进展家村,就自然而然知道了,就像你一觉睡醒之后,自然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叫卫斯理一样。”
我闷哼了一声,没有再问什么。
杨立群道:“我甚至来到了村西的一间相当大破旧的屋子,指着那屋子:“展大义以前就住在这里,有谁还记得他?”可是一样没有人知道。展家村的所有人,全姓展的,是一族人,我问起他们是不是还有保留族谱,却被人狠狠嘲笑了一顿,我又追问如今住在这屋子中的人,上代祖先的名字,可是说出来的也全不对。”
“我已经找对了地方,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小展,也没有人知道翠莲,这真令我发狂,我不断的向每一个人追问,并且说,如果有人能提供消息的,我可以送他们生产大队每个中队一架收音机,可以送他们抽水机,总之是他们需要的东西,我都可以送。这样,过了将近两个月,许多人,附近百余里的人都知道了,一天中午,一个中年妇人,扶着李得富来间我。我和李得富对话全部用录音机录了下来,你要不要听?”
杨立群一面说,一面已取出了一具小型录音机来,望着我,我骂道:“废话,快放出来!”
杨立群取过一只盒子,盒中有几卷微型录音带,我留意到盒上全有编号,他取过了第一个带,放进机内,按下了挚。
我立时听到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,讲的是鲁南的土语。如果不是我对各地方言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,根本听不懂。
为了方便起见,我讲录音带上,杨立群和李得富的对话,一字不易,录在下面。录音带中除了杨,李对话之外,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,那是带李得富来的那个妇女。另有一个鲁南口音也相当重浓的男人声音,那是陪杨立群的那个姓孙的。
以下就是录音带上的对话:
李:(声音苍老而模糊不清)先生,你要找一个叫展大义的人?
杨:(兴奋地)是,老太爷,你知道有这个人?
李:(打量杨,满是皱纹的脸,现出一种极奇怪的神色来)先生,你是展大义的什么人?你怎么知道有展大义这个人?
杨:(焦急地)我不是他的什么人,你也别管我怎么知道有这个人,我先问你,你是是不是知道有展大义这个人?
李:俺怎么不知道,俺当然知道,展大义,是俺的哥哥!(神情凄楚,双眼有点发直)
杨:(又惊又喜,但立时觉出不对)老太爷,不对吧,刚才那位大娘,说你姓李,展大义怎么会是你哥哥?
孙:(声音很凶,指着李)你可别胡乱说话!
李:(激动,向地上吐痰)俺才不扯蛋哩!俺本来姓展,家里穷,将俺卖给姓李的,所以俺就姓李,展大义是俺大哥,俺哥俩,虽然自小分开,可是还常在一齐玩,展大义大俺七岁。
杨立群在这时,按下了录音机的暂停掣:“我那时,拼命在回忆,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弟弟,可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。或许,前生的事,要印象非常深刻才能记得起来。”
我没有表示异议,杨立群放开了暂停掣。
杨:(焦急莫名地)你还记得他?
李:俺怎么不记得?他早死哩……(屈起手指来,口中喃喃有词,慢慢地算)他死那年……俺……好像是韩大帅发号施令,是民国……
孙:(怒喝)公元……李:(有点恼怒)俺可不记得公元,是民国九年,对哩,民国九年,俺那年,刚刚二十岁,俺是属……(想不起来了)……
杨:老大爷,别算你属什么,展大义……他……(声音有点发巅)他是怎么死的?
李:(用手指着心口)叫人在这里捅了一刀,杀了的,俺奔去看他,他两只眼睁大,死得好怨,死了都不闭眼……─
杨:(身子剧烈地发着抖)他……死在什么地方?
李:死在南义油坊里,俺到的时候,保安大队的人也来了,还有一个女人,在哭哭啼啼,俺认得这个女人,是镇上的“破鞋”。
杨立群又按下了暂停掣,问我:“你知道“破鞋”是什么意思?”
我有点啼笑皆非:“快听录音带,我当然知道!”
“破鞋”就是娼妓。杨立群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,所以才觉得奇怪。而且我也可以肯定,那个在哭哭啼啼的“破鞋”,一定就是翠莲。翠莲的造型,在刘丽玲第一次向我提及之际,我就知道她不是“良家妇女”!
杨立群笑了一下,笑容十分奇怪,道:“破鞋,这名词真有意思。小展也算是可怜的了,他所爱的,是一个……一个……风尘女子!”
杨立群对小展和翠莲当年的这段情,十分感兴趣,他又道:“小展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伙子,翠莲却久历风尘,见过世面,卫先生,你想想,这两个人碰在一起,会有什么样的结果?”
我闷哼了一声,不予置评,而且作了一个手势,强烈的暗示他,别再在这个问题上兜圈子,还是继续听录音带好。
可是杨立群却极其固执,还是继续发表他的意见:“那情形,就像猫抓到了老鼠,小展一直被玩弄,直到死。”杨立群在这样说的时候,面上的肌肉跳动着,现出了一股极其深刻的恨意。我看了心中不禁骇然。
第一次遇到杨立群,我就看出,杨立群有严重的精神病。在精神病学中,很常见的病例是“精神分裂症”。而杨立群的情形,却恰好与之相反。我不知道精神病学上,以前是不是有过杨立群这样特异的例子,只怕也没有一个专门名词。所以只好姑妄称之为“精神合并症”。
杨立群的症状是:他将他自己和一个叫小展的人,合而为一了!小展的感情,在他身上起作用。小展叫一个女人给杀死,临死之前,心中充满了恨意,如今在杨立群的身上延续。
本来,这只是杨立群一个人的事,大不了是世上多了一个精神病患者而已。我那时由于不知道事态这样严重,向杨立群讲了刘丽玲的梦。
那使得杨立群知道,杀小展的翠莲,就是某一个人。
既然在精神状态上和小展合而为一,他自然也会将翠莲和刘丽玲合而为一。也就是说,如果他知道了刘丽玲在梦中是翠莲,或者说,他知道了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,那么会对刘丽玲采取什么行动?
毫无疑问:报仇!
这种推论,看来相当荒诞,但是在杨立群如今这样的心态下,却又极其可能成为事实。
我庆幸只说了刘丽玲的梦,而未曾讲出做梦的是什么人,我也相信,杨立群没有机会找出做相同的梦的人是刘丽玲。
当时,我听得杨立群这样讲,一面心中骇然,一面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他的这种想法。我想了一想:“杨先生,你心中很恨一个人?”
杨立群的反应来得极快:“是的。那破鞋!我曾这样爱她,迷恋她,肯为她做任何事,可是她却根本不将我当一回事,她杀了我!”
我听得杨立群咬牙切齿地这样讲,简直遍体生寒。我道:“杨先生,你弄错了,那不是你,那是小展。”
杨立群陡地站了起来,然后又重重坐下,指着录音机:“听完之后,你就可以肯定,以前确然有这件事发生过。”
我点头:“我同意。不必听完,也可以肯定。”
杨立群一字一顿,说得十分吃力,但也十分肯定:“我就是小展,小展就是我!”
我瞠目结舌,无话可说。我的反应还算来的十分快,我停顿了极短的时间,就道:“你这种想法,是一种精神病……”
我的话才讲到一半,他就十分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头:“我就是小展,小展就是我!”
他又将他的心态表达了一遍,接下来他所说的话,更令我吃惊。
杨立群道:“而且,我假定在梦中是翠莲的那个人是女人,我还不知道她是谁,只好暂时称她为某女人,这个某女人就是翠莲,翠莲也就是某女人!”
杨立群在这样讲的时候,直瞪着我,紧紧握着拳,令得指节骨发出“格格”的声音,看来,我如果是女性,就有可能被他当作是某女人。
我吸了一口气,试探着问道:“我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杨立群冷笑了起来: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”
我“嗯”地一声,杨立群立时接下去道:“你想问我,如果见到了某女人,会怎么样,是不是?”
我无话可说,只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然后,点点头,表示我的确想这样问。
杨立群陡地笑了起来,他的笑声,听来十分怪异,像是他已经报了多年的深仇大恨一样,有一股极大的快意。他一面笑着,一面高声说道:“要是叫我遇上了某女人,要是让我遇上了她,那还用说,某女人曾经怎样对我,我也要怎样对她。”
当杨立群在高声纵笑和叫嚷之际,我的全副注意力都被他吸引,以致未曾觉察到就在那时候,白素已经用钥匙打开大门,走了进来。
我一直瞪着杨立群,杨立群也一直瞪着我,我们两人都没有白素的进来。要不是白素先开了口,我们可能很久都不知道。
白素的声音十分镇定:“那个某女人,曾经对这位先生,做了些什么?”
白素显然是听到了杨立群的高叫,才这样问。杨立群的精神极其不正常,白素的话,令得我和杨立群都陡地震动了一下,杨立群立时向白素望去。眼光之中,甚至充满了敌意。
我忙道:“这位是杨立群先生,这是白素,内人。”
杨立群“哦”地一声,神态恢复了正常,向白素行礼,白素伸出手来,和他握了一下。杨立群向我望来,低声道:“卫先生,向你说一句私人的话。”
白素十分识趣,一听到杨立群这样讲,立时向楼上走去,一面走,一面回过头来向我说道:“我拿点东西,马上就走,门外有人在等我。”
杨立群压低了声音:“卫先生,我将你当作唯一的朋友,所以才将这一切告诉你,你明白……”
我不等他说完,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我道:“我必须说明一点,当日,在简云的医务所中,听你叙述了梦境,回来曾和白素讨论过。”
杨立群的神情大是紧张:“那么……她知道我就是小展?”
我摇头道:“我想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你经常做一个怪梦,绝想不到你的精神状态不正常。”
杨立群对我的批评,绝不介意,呼了一口气:“那还好。还有,她……尊夫人是不是知道某女人和我有相同的梦这回事?”
某女人的梦,我就是因为白素认识刘丽玲而知道的。可是这时,我想到杨立群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去找某女人,虽然以白素的能力而论,应付有余,可是何必替她去多惹麻烦呢?
所以,我在听到杨立群这样问之后,我撒了一个慌:“不,她不知道。”
杨立群“哦”地一声:“只有你一个人知道!”
我冷冷道:“当然不止我一个人,至少某女人本身也知道。”
杨立群闷哼了一声,又道:“我求你一件事,刚才我对你讲的一切,哪些照片,你听过的录音,这件事,别对任何人提起。”
我道:“当然,没有必要。虽然你搜集到的一切,证明了一种十分奇妙现象的存在,证明了一个人的记忆,若干年后会在另一个人的记忆系统中出现。”
我所用的词句,十分复杂,我自认这样说法,是最妥当了。
可是,杨立群听了之后,却发出了连声冷笑:“洋人学中国人说的笑话,你可曾听过?洋人忘了如何说‘请坐’,就说:‘请把你的屁股放在椅子上……’”
我多少有点尴尬:“一点也不好笑,而且和我刚才讲的话,不发生任何关系。”
杨立群道:“事实上,只要用简单的一个名词,就可以代替你的话。我证明的奇妙现象是:人,有前生。”
我摊了摊手:“好,我同意。这是一个极了不起的发现,有如此确实证据的例子,还不多见,你的发现,牵涉到人的生死之迷,牵涉到灵学,玄学种种方面……”
我讲到这里,略顿了顿,才道:“你是不是要等白素走了,才继续听录音带?”
因为看到他已将那小录音机收了起来,所以才这样问他。
谁知道杨立群立时答道:“不。”
我又道: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我这样说的时候,指了指录音机,表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之收起来。
我再也想不到杨立群竟会讲出这样的话来,他道:“我不准备再让你听下去。”
我陡地一呆:“那怎么行?我只听到了一半,那老人曾经确实知道当年发生的事,我还没有听完,怎么可以不让我听?”
杨立群不理会我的抗议,只道:“还有很多发现,更有趣,可以完全证明人有前生的存在,确确实实的证明,不是模棱两可的证明。”
杨立群的话,听得我心痒难熬。证明人有前生,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发现。这个发现所牵涉的范围之广,真是难以形容。而最重要的是可以肯定灵魂的存在。这是我近年最感兴趣的问题,当然不肯放过一个能在这方面得到确实证据的机会。
我连忙道:“那么,让我们继续听录音带,听完录音带之后,再……”
杨立群一挥手,打断了我的话头:“不,不再听,让你去保持你的好奇心。”
我陡地一怔,杨立群又道:“你的好奇心,得不到满足,就像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一样。如果你想满足你自己的好奇心,你就必须同时满足我的好奇心。”
刹那之间,我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了。
我心中怒意陡生,提高了声音:“杨立群,你这个王八蛋,你……”
杨立群立时抢过了我的话头去:“卫先生,我是一个商人,我相信任何事,都应该公平交易。”
他在讲了这句话之后,压低了声音:“你告诉我某女人的下落,我讲全部我所搜集得到的资料,毫无保留地交给你。”
我已经料到杨立群的意图,这时,这个意图又自他的口中,明明白白讲了出来,那更令得我怒意上扬,我不由自主地扬起拳来。
就在这时,门外突然传来三下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响,白素来的时候,曾说门外有人在等她,那自然是等她的人,觉得她进来太久,在催促她。
同时,白素也自楼梯上走了下来:“怎么一会事,我好像看到有人丧失了他的绅士风度。”
我闷哼了一声:“去他妈的绅士风度。”
杨立群用手指着我:“记得,我现在是杨立群,一个成功的商人,不是一个愚蠢的乡下小伙子,你想在我身上得到点什么,一定要付出代价。”
我瞪着他,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,杨立群已经收拾好一切东西,向我和白素挥了挥手,向门外走去。白素来到我的身前,大约这时我的神情,沮丧气恼到了极点,所以逗得白素笑了起来:“咦,怎么了?看样子你打了一个败仗。”
我有点啼笑皆非:“杨立群这小子……”
我才讲了一句,外面又传来了两下按喇叭的声音,我道:“送你回来的是什么人,好像很心急。”
白素道:“刘丽玲。”
送白素回来的是刘丽玲,这本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,白素和刘丽玲本来就是好朋友。可是这时我一听之下,整个人直跳了起来,像是遭到了电极。
刘丽玲!
刘丽玲的车子,显然就停在我住的门口,而杨立群,正从我住所走出去。
杨立群一走出去,一定可以看到刘丽玲。
杨立群看到刘丽玲,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,人生这样的遇合,不知每分钟有多少宗。可是,他们两个人的情形却不同。
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。
杨立群的前生是小展。
杨立群要尽一切力量找寻的某女人就是刘丽玲!
白素看到我神态如此异特,她也怔了一怔,她可能还不完全明白,或者是我刚才向她介绍“杨立群”这个人的名字之际,她未曾留意。可是这时,她看到了我吃惊的程度,她一定已经明白。
她在刹那之间,神情也变得十分吃惊,以致我们两人,不由自主握住了手,白素低声道:“他们两个……”
我压低了声音:“希望杨立群走过去,没看见就算了。”
白素吸了一口气:“我们出去看看。”
我点着头,我们一起走向门口,推开门,一推开门,我们就呆住了。
我们所看到的情景,其实普通之极,不过是一男一女在交谈,一个在车内,一个在车外,但是这一男一女,是杨立群和刘丽玲!我的心头怦怦乱跳,脸色泛白。
看刘丽玲和杨立群两人的神情,显然由于初次见面,在有礼貌的交谈,但是我却已像是看到了一种极其凶险的凶兆。
这种看到凶兆的感觉,强烈之极。
刘丽玲的前生,曾杀死了杨立群的前生,杨立群已经肯定地提到过,如果他找到了某女人,他就要报仇。而如今,他就和某女人在讲话。
当然,杨立群不知道如今在和他讲话的那个人就是他要找的某女人,但如果他们从此相识,交往下去,他总会有知道的一天。而当他知道了之后,结果如何,真叫人不寒而栗。
一时之间,我僵立着,心中乱成一片,所想到的只是果报,孽缘这一类的问题。本来,人海茫茫,杨立群和刘丽玲相识的机会,讲起或然率来,真是微乎其微。可是,偏偏一个凑巧的机会,他们相识了,而他们的前生,又有着这样纠缠不清的关系。
我突然又想起,杨立群曾向我提及反证明的事,而他也根据反证,证明了他和刘丽玲的前生。
杨立群和刘丽玲,由于前生有纠缠,所以今生无论如何,总有机会相识。这样的因果,如果反过来说,是不是一个人的一生,和他发生各种各样不同关系的其他人,全在前生和他有过各种各样的纠缠?
想到这里,我心中更乱,无法想下去。
我只看到,白素想向前走去,但是神情犹豫,也走得很慢。我敢断定,她心中一定在想着我所想的同一个问题。
而眼前的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人,也好像讲得越来越投机,刘丽玲打开车门走出来。
刘丽玲本来就是一个极能吸引人的美女,这时,她只不过随随便便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裤,和一件碎花衬衣。可是却衬的玉腿修长,织腰细细,再加上长发飞扬,风姿之佳,任何男人看了,都会自心中发出赞叹声来。
而杨立群一看到刘丽玲自车中跨出来,显然是整个人都叫刘丽玲吸引过去,他双眼之中露出的那种光芒,简直就像是一个在热恋中的少男。我相信任何女性一接触到这种眼光,就可以立时感到:这个男人,心中正对我感到极度的兴趣。所以,我看到刘丽玲一接触杨立群的眼光之后,立时现出了一种矜持的神态,避开了杨立群的目光。而杨立群,也显然压制着他心中的热情,维持着绅士的礼貌。
当刘丽玲向他伸出手来之际,他们只是轻轻地互握着,而且立时松开了手。
接着,我又听到他们在互相交换著名字,刘丽玲作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杨立群探进头去,看看车子。
在这时候,我和白素两人,互望了一眼,只好苦笑。我们都想问对方一句话:“怎么样?”可是都没有说出口来。
我向前走去,尽力维持镇定,向刘丽玲挥了挥手:“原来你们认识的?”
刘丽玲掠了掠头发:“才认识。他走出来,说女人不应该开这种跑车,我反问他为甚么,他讲了一些不成理由的理由。”
杨立群在察看车子的仪表,听得刘丽玲这样说,自车厢中缩回身子来:“这种高级跑车,专为男人驾驶设计。”
刘丽玲一昂头:“我用了大半年,没有什么不对劲。”
杨立群笑了起来:“当然,它可以行驶,但是它的优越性能,全被埋没。”
刘丽玲侧着头,望着杨立群:“请举出一项这车子的优越性能。”
杨立群道:“从静止到六十哩,加速时间是六点二秒,有一种更新型的,已经进展到五点九秒,我看你就无法发挥这项性能。”
刘丽玲的微笑,挂着一丝高傲:“要不要打赌试一试?”
杨立群和刘丽玲虽然在争执,但是一男一女发生这样的争执,那正是感情发展的开始。
而我极不愿意看到杨立群和刘丽玲有感情发生。所以,当我看到刘丽玲一问,杨立群像是迫不急待想要答应,我忙道:“不必赌了,刘小姐有高级驾驶执照,一定可以发挥这车子的最佳性能……”同时,我又推着白素:“刘小姐刚才催了你几次,你们一定有急事,你快上车吧。”
我是想推白素上车,刘丽玲载着白素离去,那么,就算杨立群一看到刘丽玲就双眼发光,也许从此以后,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,那么,自然一切天下太平了。
白素的反应,在我的意料之中,她一被我轻轻推了一下,立时想跨进车去。可是,刘丽玲却一下把她拉住:“我不能送你去了,这位杨先生轻视女性,应该得到一点教训。”
杨立群随即仰天打了一个哈哈,一副不以为然,只管放马过来的神态。刘丽玲立时作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杨立群也老实不客气地上了车,刘丽玲坐上了驾驶位,关上了车门,向白素说了一声“对不起”。“轰”地一声,车子已经绝尘而去,转眼之间,便已经看不见了。
我和白素像傻瓜一样地站着,一动也不动。两个人之间,我更像傻瓜一些。
过了好半晌,白素才道:“他们认识了。”
我重复道:“他们认识了。”
白素又道:“他们相互之间,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。”
我苦笑道:“何止有兴趣!”
白素道:“那怎么办?”
我搓着手:“没有办法。刚才我想到过,由于他们前生有纠缠,今生一定会把纠缠继续下去,所以,不论怎样,他们总会相识。”
白素苦笑着,望着我:“我和你成为夫妻,是不是前生也有纠缠的缘故?”
我叹了一声:“照我刚才的想法,岂止是夫妇,子女、父母、朋友,甚至邻居,以及一切相识,更甚至是在马路上对面相遇的一个陌生人,都有各种因果关系在内。”
白素的神情有点发怔:“那,是不是就是一个《缘》字呢?”
我摊着手:“缘、孽、因果,随便你怎么说,反正就是那样。”
白素叹了一声:“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人,如果有了感情,发展下去,会怎么样?”
我苦笑了一下:“如果杨立群知道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……”
白素打断了我的话头:“不要做这样的假设,要假设杨立群根本不知道。”
我想了一想:“结果一样。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,杨立群的前生是小展。在前生,翠莲杀了小展。照因果报应的规律来看,这一生,当然是杨立群把刘丽玲杀掉。”
白素陡地一震,叫了起来:“不!”
白素平时绝不是大惊小怪的人,可是这时,她感到了真正的吃惊。不但是她吃惊,连我也一样吃惊。
一件可以预见的不幸事,可是我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白素道:“我们应该做点什么,阻止这件事发生!”
我苦笑了一下:“白大小姐,你再神通广大,只怕也扭不过因果规律吧!”
白素不断道:“那怎么办?那怎么办?”
我想了一会:“我们不必站在街头上讨论这件事,你想到那里去?”
白素道:“本来想去买点东西,现在不想去了。”
我挽着她,回到了屋子中,坐了下来,两人默然相对半晌。
我道:“让刘丽玲知道,比较好些?她和杨立群交往会有危险!”
白素苦笑道:“怎么告诉她?难道对她说,和杨立群维持来往,结果会给杨立群杀掉?”
我被白素的话逗得笑了起来:“当然不是这样对她说,我们可以提醒她,杨立群就是她梦里的小展!”
白素道:“那有什么作用?”
我道:“有作用,她自己心里有数,她前生杀过小展,小展今生是杨立群,有前世因果的纠缠,杨立群会对她不利。她如果明白,就不会和杨立群来往,会疏远他。”
白素苦笑着,望着我,她的神情也十分苦涩:“如果有因果报应这回事,难道可以籍一个简单的警告就避免?”
我呆了半晌:“恐怕……不能。”
白素道:“既然不能的话,那我们还是……”
我不等她讲完,就接下去道:“那我们还是别去理他们好。”
白素喃喃道:“听其自然?”
我道:“这是唯一的办法,只好听其自然。”
白素叹了一声:“听其自然!事情发展下去会怎么样?我们已经预测到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,但是却无能为力,等到惨事发生之后,我们是不是会自咎?”
白素问的,正是困扰着我的问题。但是我没有答案。我相信白素也不会有,任何人在我们这种情况下,都不可能有什么答案。
我苦笑了一下:“我们会很不舒服,但我想不必内疚,因为事情并不是我们促成的,前世的因果纠缠,今生来了结,那是冥冥中的一种安排,不是任何人力所能挽回的。”
白素又叹了一声,说道:“也只好这样了。不过,我还想做一点事。”
我用疑惑的眼光她,白素的神情很坚决:“我要尽一切可能了解她和杨立群之间感情发展的经过,和他们相处的情形。”
我瞪着眼:“那又有什么用?”
白素道:“现在我也说不上来,但是我希望在紧要关头,尽一点力,尽可能阻止惨事的发生。”
我没有再说什么。
反正照白素的计划去做,也不会有害处。我道:“可以,最好不要太着痕迹。”
很快过去了三个月。
在这三个月之中,杨立群和刘丽玲的感情,进展得十分神速,三个月之后,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人,有了第一次的幽会。
刘丽玲和杨立群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的经过,如果落在一个撰写爱情故事的人手中,可以成为一个极其动人的的爱情文艺长篇小说。只可惜我不擅于描述这类故事,所以只好将他们从相识到第一次幽会间感情的发展,做一个简略的叙述。当然,他们在第一次幽会之后,感情继续发展,也会用同一个方式写出来。
刘丽玲对杨立群第一个印象很不好。当时杨立群从我家里出来,他才从北方来,困苦的生活,令得他看来憔悴,风尘仆仆,他们已经尽了兴,双方才互相介绍自己。当刘丽玲拿着杨立群的名片,看着名片上一连串衔头,心中更是惊讶,她望著名片,又望了望眼前几乎有点衣衫褴褛的杨立群:“你在干什么?微服私访?”
(我知道这些经过,全是白素事后了解到,向我转述的,而我用他们两人直接交谈的方式写出来,以便各位容易明白当时的情形。)
杨立群笑着,说道:“当然不是,我到了一个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,去做一件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事。”
刘丽玲睁大眼,望着杨立群:“哦?什么事?”
(刘丽玲这样问,可能是由于真的好奇,也可能只是顺口一问。但当我听到白素这样叙述,心中十分紧张。因为我见过刘丽玲,知道她是一个美女。美女有异样的魅力,会使一个男人对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话来。要是杨立群将他做过的事,到过的地方讲出来,刘丽玲就可以知道两个人的梦是一样的。)
(谢天谢地,杨立群没有讲。)
杨立群笑了笑:“讲出来你也不相信,十分荒诞无稽。”
杨立群所做的是:去寻找一个他从小就不断在做的梦,这种事,当然不容易使人相信,杨立群这样回答,十分得体。而刘丽玲也没有再追问下去,或许是她觉得,初相识,不应该对他人的私事,寻根究底。而以后,刘丽玲也没有再问及为何初见面的那天,杨立群的装扮,神情,那样特异。
而且,以后,杨立群和刘丽玲之间,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作过任何谈论。
所以,从他们相识起,到第一次幽会的三个月中,他们两个人之间,还不知道相互之间有一个同样的梦。杨立群当然也绝想不到,几乎和他天天见面的美女,就是他千方百计要寻找的那个某女人。
第一次交往的经历极其愉快,他们在分手时,订了下一次的约会。那一天晚上,当他们两人尽兴在公路上飞驰之后,由刘丽玲送杨立群回家。
杨立群和刘丽玲共处的那几小时之中,精神愉快之极。可是当刘丽玲驾着车,转过街角,已经可以看到杨立群那栋精致的小洋房之际,杨立群的情绪,迅速转变,他甚至有点粗暴,叫道:“停!停车!”
刘丽玲立时煞车,车子高速前进,突然停车,轮胎和路面磨擦,发出了“吱吱”声。停下车之后,刘丽玲转过头,望向有点心神恍惚的杨立群:“考验我的驾驶技术?”
杨立群苦笑了一下:“不,我到家了,谢谢你送我回家。”
刘丽玲四面看了一下,她停车的地方,四面全是空地,她笑了一下:“我不知道你住在草地上,好像也看不到你搭的帐幕。”
杨立群向前面那栋小洋房指了一指,表示那才是他的住所。刘丽玲笑了起来,说道:“第一次送你回家,我也不敢希望你请我进去喝杯酒,但是送到门口,轻轻吻别,总可以吧?”刘丽玲讲的话,通常是男性在第一次约会之后送女性回家时说的。
刘丽玲这时,当然是看出杨立群的神情有点尴尬,而且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,所以才故意这样讲,逗杨立群。
杨立群望了刘丽玲片刻,才道:“我很想请你去喝一杯酒,可是,有人不肯。”
刘丽玲“哦”地一声:“对,杨太太。”
杨立群道:“是的,她。”他停了一停,才又道:“对不起,我早没有对你说。”
刘丽玲极大方,摊了摊手:“没有必要早对我说,而且当初我们也没有机会谈到你的婚姻状况。”
杨立群没有再说什么,他一手推开车门,在准备跨出去的时候,他突然转过身来,身子倾向刘丽玲,刘丽玲立时向后侧了侧身子。
刘丽玲对白素说:“当然,他想吻我,可是我却避开了他,他一看到我身子向后侧,便停止了行动,只是伸手在我的手背上,轻轻按了一下现出一个极其无可奈何的笑容,跨出车子,轻轻关上车门,直了直身子,然后又弯下身来,隔着车窗,望了我一眼,才一步一步,向他的住所走去。每一步都转过头来,望我一下,他走进屋子,我才驾车离去,在回家的途中,我驶得十分慢。”
白素没有表示什么意见,只是“嗯”地一声。
刘丽玲坐得更舒服一点,脸向上:“从那一刻起,我就知道,我爱他,他也爱我,奇妙到极点,偶然的相遇,互相吸引。”
到这时候,白素不能不表示意见了,她小心提起来:“可是,杨先生已经有了妻子,而且,我想你也不至于相信男人的‘妻子不了解我’!”
刘丽玲道:“当然我知道他有妻子,可是夫妻是夫妻,爱情是爱情,爱情和婚姻是完全两回事。”
白素“哦”的一声:“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擅长写爱情文艺小说!”
对白素这样讲法,刘丽玲的心中非常不高兴,她道:“不是写小说,这是人生。这真是人生,我遇到了他,他遇到了我,我们彼此,在第一小时的交往中,就可以互相明白的知道,我们在一起,无比快乐。人生除了追求快乐,还能追求什么?”
白素叹了一口气,没再说什么。
至于杨立群那天回家后的情形,后来杨立群讲给刘丽玲听,刘丽玲也转述了出来。由于整件事发展到后来,错综复杂之极,所以杨立群和他的妻子之间,发生了一些什么事,也很有记述一下的必要。
门打开,杨立群走进门,门内是个小小的花园。杨立群一进门,就不禁皱了皱眉。
杨立群在的时候,小花园的花草树木,由他亲自打理,一切都很整洁,这时,他看到的是杂草丛生的一幅草地,一圈玫瑰花,大都已经枯黄,几朵瘦小的花朵,正在挣扎着开放。
杨立群略停了一停,抬起头来,就看到他的妻子,站在建筑物的门口。
简单地介绍一下杨立群的妻子孔玉贞女士。她受过高等教育,出身富裕家庭。父亲是本地一个十分有名望的工业家,发迹甚早。老一代的工业家在经营方式上比较保守所以近几年来,好像有点黯然失色。不过孔家的企业,仍然实力雄厚。
孔玉贞和杨立群在美国留学时认识,两个人念的大学不同,但是留学生之间互相常有来往,所以成了密友,然后成为夫妇。
结婚之后回来,杨立群开创事业,成就一天比一天大,当年谈情说爱时热情,却一天比一天减退,夫妇间感情开始减退,事实上,不能怪任何一方,由男女双方性格所造成。
有的男女,可以长期相处,但是有的,却不能长期相处,孔玉贞和杨立群,不幸属于后者。杨立群极其好动,有永无止境的活力,而孔玉贞一点也不好动,只希望享受丈夫给她的温馨。对于丈夫兴高采烈的活动,尤其是事业上的活动和成就,每当杨立群向孔玉贞提及时,在孔玉贞看来,实在没什么了不起,因为她自小就生长在一个事业成功的家庭之中。
孔玉贞反应冷淡,每一次都令得杨立群为之气沮,极不愉快。
另一方面,他们的性生活不协调,孔玉贞保守,使得杨立群到外面去结识女人。等到事情一次两次被孔玉贞知道后,夫妻之间的感情,自然更加冷淡。
感情冷淡,是极其可怕的恶性循环,只是越来越向坏方面滚下去,而不会有奇迹式的向好方面情形出现。杨立群和孔玉贞站在楼梯口,冷冷地望着他。杨立群走向楼梯,说道:“我回来了!”出远门回来,夫妻小别重逢,在正常的情形下,有许多话可以说。但是他们夫妇关系不正常,所以杨立群在讲了那一句话后,竟然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下去。而且这时候,如果有另外有一条路可以上楼的话,他一定会绕道而行,避开孔玉贞。
孔玉贞神情冰冷,冷冷地道:“送你回来的那个女人,怎么不请她进来坐坐?”
以孔玉贞的教养而言,“那个女人”这样的话不应该出口,她至少应该说“那位小姐”,但是由于她心中极其不满,所以连带讲话也粗俗了许多。这种说话的语气,令得杨立群立时起了极大的反感,他也没有了风度,冷笑道:“或许人家根本不喜欢见到你。”
孔玉贞提高了声音:“像你一样,不喜欢看到我?”
杨立群才从和刘丽玲相处的极度愉快之中回来,孔玉贞的那种态度,就令他更反感,他毫不考虑地道:“是,我不喜欢。”
孔玉贞的脸色更难看,声音也变的更尖锐:“那你为什么要回来?”
杨立群立时转身,大踏步走向门口,才转过身来,对扶着了楼梯扶手,身子不由自主发抖的孔玉贞道:“是的,我不应该回来,我做错了,现在,我改正错误。”
杨立群说完了这句话,一脚踢开门,向外就走,孔玉贞直了直身,想叫住他,可是自尊心令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杨立群出了房子,当晚住宿在酒店中。第二天回公司处理事务,一方面又和刘丽玲通电话。他们有了第二次的约会。
第二次约会,据刘丽玲的叙述,十分隆重。那是在第一次偶遇之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,刘丽玲刻意打扮,而杨立群,也精心修饰。
精心修饰的杨立群,看起来一切随随便便,但是却又令人感到极度的舒适。打扮得恰到好处的刘丽玲,更是艳光四射。
从黄昏时开始,一直到午夜,才想到该分手了,时间在他们相聚时,几乎不存在,一分钟像一秒钟那样快速地溜走,蓦然之间,已是午夜。
他们在刘丽玲的车子中,刘丽玲的头向后略仰,令得她的一头长发,瀑布一样地向下泻,衬着乳白色的汽车坐椅背,看来极其迷人。
她眨着眼:“还是我送你回家?”
杨立群也将身子向后靠,靠成了一个和刘丽玲身子倾斜度平行的角度侧着脸,望着刘丽玲,道:“那天,我一进去就出来,以后一直住在酒店。”
刘丽玲“哦”地一声:“酒店,不是家?”
“酒店当然不是家,可是……”杨立群的声音变的低沉:“酒店也有酒店的好处。”
刘丽玲娇笑了起来:“譬如说,可以招来各种各样的女人!”
杨立群微笑着,并不否认,他很明白,在刘丽玲这样的女性面前,不必自认为道德君子。一个浪子型的男人,更能够令得刘丽玲倾心。他道:“是的,像昨天,就有两个金发美人。”
“两个?”刘丽玲扬起眉来,眼望着外面。
“两个。”杨立群的声音很低沉。
刘丽玲没有说什么,只是突然之间,发动车子,车子直冲向前,由郊外到达市区。然后,又突然停车,仍然不望杨立群,说道:“请下车。”
杨立群一言不发,打开车门,将刘丽玲的手轻轻拉起来,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,关上车门,头也不回,就向外走开去。
刘丽玲在车子里,一直望着杨立群的背影,咬着下唇,心中一片迷惘,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才好。不过在紊乱的心情中,有一点她倒可以肯定,她爱上了杨立群,另一点也可以肯定的是,杨立群也爱她。
这样的爱情,在成年人之间,应该没问题,问题是在于两个人如何在一个适当的场合之下,打破双方的矜持,迅速地使双方的关系变的更直接,不必再依靠筑起提防的语言,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。
这样的机会,在以后的数次的约会之中,都没有出现,但是杨立群和刘丽玲之间的感情,却越来越进展,直到那一天,在杨立群的游艇的甲板上,夕阳西下,游艇停在远离尘嚣的海面上,他们两人并头躺着,让海风围着他们的身子。
杨立群的眼向下,陶醉在刘丽玲修长润滑的双腿上,刘丽玲的头发,被风吹起,抚在杨立群的脸上。杨立群伸了伸手臂,刘丽玲自然而然,抬了抬头,枕在杨立群的手臂上。
两人的呼吸,都开始有点急促,刘丽玲道:“昨天,我在律师那里,签了字。”
杨立群转过脸去刘丽玲也恰好转过脸来,杨立群现出一个询问的神色来,刘丽玲的声音很低:“我签了字,他也签了字,我的离婚手续已经完全办好了。”
杨立群“哦”地一声,没有别的反应。
曾经结过婚,这是刘丽玲的一个秘密,她不想人家知道这个秘密,也不会轻易对人讲起,但这时,她认为应该对杨立群说明这件事。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到了一定的时候,在一定的场合下,有了一定的机缘做基础,一个人会向另一个人,吐露一些心中的秘密。
杨立群的反应,看来不经意和冷淡,这令刘丽玲有点尴尬。
刘丽玲略带自嘲地道:“我曾经结过婚,你想不到吗?”
杨立群的神态,看来一本正经:“是的,真想不到。”他讲到这里,略顿了一顿,刘丽玲的心中,正在不知什么滋味之际,杨立群已经立时道:“因为我还是一个处男,想不到那么多。”
他讲完这句话之后,就哈哈大笑起来,刘丽玲一跃而起,作势要踢他。他抓住了刘丽玲的脚,刘丽玲倒了下来,两个人紧紧拥在一齐,在甲板上打着滚,一直滚到一堆缆绳旁边才停止。
游艇在海上,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启航回市区,刘丽玲在两天后,和白素一起吃午饭时,偷偷地讲经过告诉了白素。
白素当时正在喝汤,她不是不过镇定的人,可是听了之后,手也不禁有点发抖,她忙道:“丽玲,我认为,不论你多爱一个男人,在他面前,多少还是保留一点最后秘密的好。”
刘丽玲满脸春风:“我不想在他面前,保留任何秘密,我想他也是一样。”
白素更加吃惊:“你准备对他说一切关于你的事?甚至……包括……那个梦?”
白素在说到“那个梦”之际,声音变的十分沉,而且充满了神秘。刘丽玲的脸色,在听了白素的话之后,迅速变得忧郁,低下头,过了好一会,她才道:“这个梦,我不会对他说。可是如果我们生活在一起,他一定会知道。”
白素盯住她:“难道你一直……”
刘丽玲道:“是的,除非我不做这个梦,不然,一到最后,我一刀刺进了……”
白素忙道:“不是你刺人,是梦中的那个女人用刀刺人。”
刘丽玲苦笑了一下:“那个女人就是我!一定就是我!”
白素按住她的手臂:“你绝不能这样想,那不过是一场梦,那个女人,是你在梦中的化身。”
刘丽玲的神情更苦涩:“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梦?梦中的那个女人,一定是我……我在什么时候的经历,或许,是我的前生?”
这是在刘丽玲口中首先提出“前生”两个字来,白素一听,连忙用旁话打岔:“前生?人对于今生的事,尚且不能知道,还谈什么前生?”
刘丽玲呆了片刻:“总之,每次有这样的梦,梦醒之后,我一定会发出极其惊恐的叫声,在惊叫中醒来,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,他一定会问我,我该怎么说?”
白素又吃了一惊:“丽玲,你才跟我说你们在游艇上……怎么那么快就讨论到同居了?”
刘丽玲大方地笑了一下:“不是讨论到同居,而是已经同居了。”
白素“哦”地一声,有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,过了一会,她才道:“可能我的脑筋太古老了,有点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男女关系。”
刘丽玲道:“当然,因为你有十分美满的幸福婚姻,不需要再去追求可以给自己快乐的男女关系,所以你才觉得意外。像我这样,可以让我快乐的男女关系,简直是生命的组成部分,一旦有了这样的爱情,我可不愿意浪费半秒钟。”
白素似是“哦哦”地应着。刘丽玲道:“我们既然已经相爱,又全是成年人,何必再忸怩,他已经搬到我的住所来。”
白素总算明白了刘丽玲和杨立群之间的最近关系,她试探着问:“那么,在你们一起的几晚之中,你并没有做那个梦?”
刘丽玲道:“还没有,但是我知道,迟早,我一定会做这个梦,一定会在尖叫中醒过来。”
白素紧握着她的手:“就算是,也不要紧,你就说做了一个恶梦,任何人都会做恶梦,他也不会追根寻底。”
刘丽玲用汤匙搅着汤,低声道:“惟有这样解释,唉,真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。”
白素没有再说什么,刘丽玲在忧郁了一会之后,又开朗了,像是一个初恋的小女孩向白素说了许多有关杨立群的事,在她眼中看来,杨立群没有一样不好,每一个小动作都很可爱。沉醉在爱河的人,看起对方来,全是那样。
白素在向我转述这些情形之后,摇着头:“杨立群和刘丽玲还完全不知道他们前生有纠缠,看来杨立群也很小心,不至于将自己的梦对刘丽玲提起。”
我叹了一声:“正如你所说,知道和不知道,结果一样,他们相识,相爱甚至已经生活在一起了。”
白素想了片刻:“如果他们知道,可能不同,杨立群会由爱转恨,把她杀了报仇!”
我打了一个寒战:“你说得太可怕了。”
白素喃喃地道:“但愿永远不会发生。”
事情是总会发生的。正如刘丽玲所说,只要她和杨立群生活在一起,只要她再做这个梦,这个秘密,就很难维持下去。
那一天晚上,和刘丽玲,杨立群同居之后的其它日子,并没有分别,下午五时半,他们两人的车子,在一个十字路口会合。然后,就像繁忙的都市马路,只有他们两人在驾车,他们像顽童一样地追逐,甚至突然停下来,两架车靠在一起,然后自窗中探出头来,迅速地一吻,而不顾前后左右人的大声嚣骂或吹口哨。
到家之后,还是刘丽玲的住所。刘丽玲本身事业极成功,她过着豪华的生活,她的住所,布置得十分舒适。刘丽玲和杨立群的同居生活,有一个其他男女所没有的优点,就是他们两个人全不在乎钱,所以谁住在谁的屋子里,都不会有自卑感。
一进门,他们两人就热烈地拥抱,然后,是炽热得连钢板也会融化的一个多小时,他们才嘻哈笑着沐浴,开始播放音乐,一起煮熟,进餐,然后再沉浸在音乐之中。
在他们两人的天地之中,只有欢乐。
午夜,他们并头躺了下来。不久,刘丽玲先睡着了。才睡着不久,她就开始做梦,梦一开始,她在一口井旁,从水中的倒影之中看着自己。
在梦中,刘丽玲不再是刘丽玲,是一个叫翠莲的女人。
梦境一丝不变,到了最后,翠莲一刀刺进了小展,小展用那种怨恨之极的眼光,望向翠莲,梦醒了。
和以往无数次一样,刘丽玲是在极度的惊恐之中,尖叫着惊醒的,而且身子立时坐了起来,睁大了眼。
事后,刘丽玲对白素这样说:“我一坐起来,立时睁大眼,但是在最初的刹那间,我甚么也看不到,只感到梦里面,那个小伙子怨毒无比的眼光,仍然在我的面前,我实在太惊恐了,意识到,立群就在我的身边,我不应该尖叫,他会问我为什么,我不想他知道我经常会做这样的梦,可是我却实在忍不住。”
白素问道:“为什么?你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。”
刘丽玲苦笑道:“因为那时,我已经完全清醒了,完全从梦中醒了过来。”
白素听得莫名其妙:“既然完全醒了过来,那你更应该……”
白素的意思是,既然完全清醒了,就更可以忍住尖叫,忘掉梦中的惊恐。
刘丽玲在不由自主地喘着气:“是,我已经完全清醒了,可是我却清楚看到,有一对充满了怨毒的眼睛,就是梦中的那一对,就在我的面前,就在我的面前!”
当时,这样的情景,一定令得刘丽玲骇惧已极,所以她向白素讲到这里,她不由自主,用手遮住了眼。白素也听得心头乱跳,勉强说一句:“那……怎么会,不会的。”
刘丽玲道:“一看到那对眼睛,又尖叫起来,但是我立时发现,用那种眼神望着我的是立群,他也坐着,满头是汗,甚至额上的青筋也现了出来,而且,在大口喘着气,样子极其痛苦。”
白素“啊”地一声,她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,但是却没有说什么。
刘丽玲又道:“我叫了两声,立群一直望着我,我勉力定了定神:“立群,你干什么?”立群又喘了几声,才十分软弱无力地道:“对不起,吓着你了,我才做了一个恶梦。”立群的神态,迅速地恢复了正常,他抹着额上的汗:“一定是太疲倦了,所以才会做恶梦。”我表示同意,我们又躺了下来。”
白素听得十分紧张:“他没有问你做什么恶梦?”
刘丽玲道:“没有,为什么要问?我也没有问他,恶梦就是恶梦,每一个人都会做,有什么好问?”
当白素向我转述之际,我听到这里,不禁叹了一声:“偏偏他们两人的恶梦不同。”
白素吸了一口气:“你有没有留意到刘丽玲叙述,他们两人,同一时间惊醒?”
我怔了一怔:“是,这说明他们两人,同时进入梦境,在梦境所发生的一切,完全配合,翠莲一刀刺进小展胸口,也正是小展中刀的时候。”
白素出现了骇然的神情来:“以前就是这样?还是当他们两人睡在一起之后,才是这样?”
我苦笑道:“谁知道!”我讲了之后,顿了一顿,才道:“第一次,他们两人互相不问对方做了什么恶梦,第二次可能也不问,第三次呢?以后许多次呢?只要一问,杨立群就立刻可以知道他要找的“某女人”是什么人!”
白素苦笑道:“照他们两人如今热恋的情形来看,就算杨立群知道了,怕也不会怎么样吧?”
我重复着白素的话,语音苦涩:“怕也不会怎样吧,谁知道事情发展下去会怎么样!”
白素苦笑道:“最安全的方法,当然就趁现在拆开他们,但是我想,世界上没有人,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做到这点。”
我叹了一声。我也相信是。杨立群和刘丽玲都不是少男少女,他们都极有主见,这一类的人,绝不轻易爱,而一旦爱情将他们连在一起,也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拆开他们。我又叹了一声:“只好由得他们,看来,不论事情如何发展,都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。”
白素的神情很难过:“我们两人最难过,明知会有事情发生,却一点办法也没有。”
我也神情苦涩:“那有什么法子,或许这也是前生因果。说不定你的前生,就是那个瘦长子。”
白素“呸”地一声:“你才是那个那旱烟袋的。”这样一说,气氛轻松了许多,反正也是没办法的事,也只好丢开一边。
在刘丽玲和杨立群同时做恶梦的第二天,刘丽玲就向白素叙述了经过,白素在中午向我转述,下午,她不在家,我正在整理一些文件,和另外一件怪异的事情有关,日后我会记述出来。
下午三时,门铃突然响起,我听到老蔡去开门,又吩咐来客等一等,我伸手翻了翻记事簿,今天下午三时,我并没有约会,可知来人是不速之客,并未经过预约。
我听到老蔡拒客的声音,而来人则在囔叫:“让我见他,有要紧的事。”
我一听声音,那是杨立群。
我站了起来,打开书房门,看到杨立群正推开老蔡,向上走来,我沉下脸:“杨先生,你有所谓要紧的事,我没有!”
杨立群呆了一呆,他当然听出我言词中的不满,可是他还是迅速向上走来,来到我的面前,直视着我。
我也瞪着他,足有半分钟之久,他才道:“好,我认输了。”
我一听,失声笑了起来:“杨先生,我和你之间,并无任何赌赛,有什么输赢?”
杨立群一怔,陡然叫道:“有,我赌你会忍不住好奇心,想继续知道我收集到的资料。”
我一面让他进书房坐,一面哈哈大笑:“你证实了人有前生,对于你前生的细节问题,怎么会有兴趣?”
杨立群才坐下,又陡地站了起来:“你一定有兴趣,一定会有。”
我摊开双手,道:“好吧,你一口咬定我会有兴趣,我也不妨一听。”
杨立群立时道:“可是,你得告诉我,那个某女人是谁,在哪里?”
我又笑了起来:“杨先生,你曾自称自己是个商人,我看你是不太成功。你有一批水货,每天白付仓租,有人肯代你免费运走,已经是上上大吉,你还有什么条件讨价还价?”
杨立群睁大着眼,望着我,大口喘着气。他那时候的样子,和上次收拾录音带离去的那种狡猾神情相比,有天渊之别,看来可怜的很。
我正想开口劝他,别再枉费心机去寻找某女人,也别将前生的事,纠缠到今生来。可是我还没开口,他已经哑着声叫了出来:“我一定要找到她,一定要!”
我有点厌恶:“你这个人,怎么……”
我的话还没有讲完,杨立群又叫了起来:“非找到她不可,要不然,我就不会有幸福。”他叫着,停了一停:“我目前极幸福,我不想这种幸福生活,遭到破坏。”
杨立群这样说。我真有点发怔。他说他目前的生活极幸福,那自然是指他和刘丽玲之间的关系。而他却拼命去找这个某女人,那才真的没有幸福!
当然,我绝不会向他说明,我望着他,他喘的更激烈:“昨天晚上,我又做那个梦。”
我仍然只是哦的一声,杨立群捏着拳,叫道:“我从恶梦中惊醒,将睡在我旁边的人,吓得惊叫起来。”
我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,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。
杨立群以为刘丽玲的尖叫,是被他吓出来的。不知道刘丽玲的尖叫,完全是由于她自己的梦。
我心中在想,杨立群的这种误会,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?正当我在想的时候,杨立群已经粗暴地推了我一下:“你现在明白了?”
我假装胡涂:“我一点也不明白,睡在你身边的人,是谁?”
杨立群像是想不到我会有次一问,呆了一呆:“刘丽玲。”
我装出诧异的神情来:“你们的感情,进展神速。”
杨立群闷哼了一声:“第一次,我可以向她解释,我做了一个恶梦,但如果次数多了,每次半夜三更,将她惊醒,她会以为我有神经病,会离开我。”
我喃喃道:“你的神经本来就不正常。”
杨立群陡地叫了起来:“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,我就可以终止那个恶梦。”
我不禁大是恼火,厉声道:“放你的狗臭屁!就算你知道那女人是谁,你用什么办法可以不使自己再做恶梦?照样刺她一刀?”
杨立群给我一骂,脸涨的通红,张大了口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继续对他毫不客气地骂道:“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,你是一个神经病人,我建议你好好地去接收治疗,离开刘小姐,她是一个好女孩,你这种神经不健全的人,完全不配和他在一起。”
杨立群被我的话激怒,他陡地狂叫了起来,跳着,冲向我,挥拳向我打来,我一伸手,抓住了他的拳头,用力一推。
那一推,将他推得向后连跌出了七八步,重重地撞在墙上,令得他的神智清醒了一些。所以,当他再站定的时候,狂怒的神情不见了,他喘住气,抹着汗,垂着头,向外走去。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,他才向他带来的那个小包,指了一指:“全部录音带都在,你可以留着慢慢研究。”
我正想拒绝他的“好意”,他又神态十分疲倦的挥了挥手:“你当是可怜我,让我去见一见那个在前生杀了我的女人。”
我这时,倒真有点同情他,忙道:“你见了她,准备怎样?”
杨立群叹了一声:“我?我当然不会杀她。我只不过想知道,她为什么要杀我,让我解开心中这个结,或许不会再做同样的梦。”
我苦笑着,明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答应他的要求,但我还只是暂且敷衍着他:“我看也未必有用,不过可以考虑。”
杨立群无助地向我望了一眼,再指了指录音带:“你听这些录音带,可以知道我的发现,其中有一些极其有趣。”
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有什么意思,而且关于他的事,我也必须和白素商量一下,所以我道:“明天你有没有空?这个时候,我们聚一聚?”
杨立群望了我半晌:“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