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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白月光心脏手术完成后,佛子丈夫吩咐医生抢救妻子,助理_夫人没了林总宽大的办公桌对面,我坐得笔直,像一截被强行插入花瓶的枯枝。空调的冷风无声地舔舐着我的后颈,但我感觉不到凉意,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心脏那一小块地方。林总,我们公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高决策者,正用一种审视的、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看着我。他保养…白月光心脏手术完成后,佛子丈夫吩咐医生抢救妻子,助理_夫人没了
林总宽大的办公桌对面,我坐得笔直,像一截被强行插入花瓶的枯枝。
空调的冷风无声地舔舐着我的后颈,但我感觉不到凉意,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心脏那一小块地方。
林总,我们公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高决策者,正用一种审视的、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看着我。
他保养得极好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,轻轻在红木桌面上敲击,笃,笃,笃。
每一声,都像敲在我的天灵盖上。
“江源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沉稳,像老旧的钟,“你在公司几年了?”
“五年,林总。”我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他点点头,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。
“技术部骨干,连续三年的优秀员工,你的履历我很清楚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我知道,这只是开场白。一个身价百亿的集团总裁,不会为了表彰一个优秀员工,特意把我从二十三楼的格子间叫到六十六楼的云端。
“听说,你结婚了?”
来了。
我的心脏猛地一沉,像被人揣了一脚。
“是的,两个月前。”
“恭喜。”林总的语气听不出喜怒,他把雪茄放在一边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,推到我面前,“看看。”
我迟疑了一下,伸出有些发僵的手,打开信封。
里面不是支票,也不是辞退信,而是一沓照片。
照片上的女人,笑靥如花,穿着一身高定礼服,站在一艘豪华游艇的甲板上,背景是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。
她身姿窈窕,气质卓然,眉眼间是我刻骨的熟悉。
是我的妻子,安兰。
可她又不是我的安兰。
我的安兰,是公司食堂三楼专门打汤的阿姨,每天穿着蓝色的工作服,戴着白色的帽子,鼻尖上总是沁着一层薄薄的汗。
她会多给我一勺排骨,会在我加班晚了的时候,偷偷留一碗温热的绿豆汤。
照片上的女人,像一颗被精心打磨过的钻石,而我的安兰,是一块温润的玉。
她们是同一个人,又仿佛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“小子,”林总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凿子,凿开我混乱的思绪,“现在,你知道你妻子是谁了吗?”
时间倒退回两天前。
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五,下着雨。
我加完班,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我们租住的小公寓。
一室一厅,四十五平,挤得满满当当,却被安兰收拾得井井有条。
我打开门,饭菜的香气混着窗外雨水的湿润气息,扑面而来。
安兰正系着围裙,在厨房里忙碌。
“回来了?快去洗手,马上就能吃饭了。”她回头冲我笑,眼角的细纹像水波一样荡开。
她比我大五岁,今年三十三。
我们认识一年,结婚两个月。
我是在食堂认识她的。
我是一个孤儿,大学靠助学贷款和兼职读完,毕业后进了这家业内顶尖的互联网公司,成了一个拼命的程序员。
对我来说,生活就像一台需要不断修复BUG的机器,我没有时间,也没有资格去想风花雪月。
食堂,是我为数不多的喘息之地。
而安兰的汤,是我那段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。
她的汤总是很暖,料很足。我每次去打汤,她都会对我笑一笑,那笑容很干净,像雨后的天空。
后来我才知道,她每天都会多做一份,等我加班下来,温在锅里。
一个男人,尤其是一个从小缺爱的男人,对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暖,毫无抵抗力。
我开始主动找她说话,知道她叫安兰,也是外地人,丈夫早逝,一个人在这里打拼。
她的过去,她说得很模糊,我也没有追问。
每个人都有不想被触碰的伤疤,我懂。
我们的感情,就像她煲的汤,小火慢炖,没有轰轰烈烈,只有日复一日的相濡以沫。
求婚那天,我拿着我全部的积蓄买的戒指,在她租住的那个小小的单间里,单膝跪地。
她哭了,哭得像个孩子。
她说:“江源,我什么都没有,你真的不嫌弃吗?”
我握着她那双因为常年泡水而有些粗糙的手,说:“我什么都没有,是你给了我一个家。”
我们领了证,把两个人的出租屋并成了一个。
婚后的生活,平淡而幸福。
她辞了食堂的工作,专心照顾家。她说不想我每天吃外卖,对胃不好。
每天我回家,都有热饭热菜。我的衬衫,她总是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。我偶尔熬夜写的代码,她会泡一杯热牛奶放在我手边。
她像一汪平静的湖水,抚平了我所有的焦虑和锋芒。
我以为,这样的日子,会一直到老。
那天晚上,我们吃完饭,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她靠在我的肩膀上,手里拿着一个石榴,正一颗一颗地剥着,把晶莹的石榴籽放进玻璃碗里。
“这个石榴甜,你尝尝。”她捏起一颗,喂到我嘴边。
我张嘴含住,甜意在舌尖化开。
我看着她,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得像一幅画。
我忽然想起一件事:“对了,安兰,我们结婚这么久,还没见过你的家人。什么时候有空,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们?”
这是我第二次提。
第一次是在我们刚领证的时候,她说父母在老家,身体不好,不方便远行,等以后有机会再说。
这一次,她剥石榴的手,明显顿了一下。
那停顿很短暂,快到几乎无法察觉,但我的心,还是微微沉了一下。
“他们……不太喜欢我嫁到外地。”她低着头,声音很轻,“我们……我们再过好自己的日子,就好了。”
她把剥好的一碗石榴籽推到我面前,笑了笑,“不说这个了,快吃吧,看电视。”
她的笑容里,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勉强。
我没有再追问。
信任,是婚姻的基石。我告诉自己,她有她的苦衷。
夜里,我被渴醒,起身去客厅喝水。
路过沙发时,我看到她的手机落在那里,屏幕还亮着。
是一条短信的预览。
发件人是“林叔”。
内容只有一句话:“小姐,董事长让您尽快回家一趟。”
小姐?董事长?
这几个字眼,像几根细小的针,扎进我的脑子。
安兰跟我说,她父母是普通工人,早已退休。
一种莫名的不安,像藤蔓一样,开始在我心里疯长。
我拿起她的手机。
我从不翻看她的手机,我认为这是最基本的尊重。
但那一刻,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。
手机没有密码。
那条短信下面,还有很多条来自“林叔”的信息。
“小姐,您在外面两个月了,董事长很担心。”
“小姐,您要的关于江源的背景资料,已经发到您邮箱了。”
“小姐,您真的决定了吗?这件事非同小可。”
背景资料?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我点开她的通话记录,最近联系人里,除了我,就是那个“林叔”。
我颤抖着手,点开了她的相册。
除了我们俩的合照,还有一个加密相册。
我试了试我的生日,不对。
试了试她的生日,也不对。
最后,我输入了我们领证的日期。
相册,开了。
里面的照片,让我如坠冰窟。
全是今天在林总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些。
游艇,派对,名牌,跑车。
每一张照片里的她,都明艳照人,光彩夺目,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公主。
而其中一张合影,更是让我浑身冰冷。
她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,笑得灿烂。
那个男人,就是今天把我叫到办公室的,我们集团的董事长——林总。
照片的背景,是一栋气派的别墅,门口的烫金门牌上,写着“林府”。
所以,没有什么早逝的丈夫,没有什么老家的父母。
有的,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。
一场富家千金体验生活的游戏。
而我,江源,就是那个被选中的,最完美的“游戏道具”。
一个无父无母、无亲无故、努力上进、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傻子。
我关掉手机,将它放回原处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我回到卧室,躺在安兰身边。
她睡得很沉,呼吸均匀,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,似乎在做什么美梦。
我看着她的睡颜,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。
这个我爱了整整一年,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女人,我究竟了解她多少?
她对我的好,是真实的吗?
还是说,那只是剧本里设定好的情节?
我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一早,我像往常一样起床,上班。
安-兰,不,或许我该叫她林安兰,她也像往常一样,为我准备好早餐,送我到门口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她替我理了理衣领,温柔地说。
我看着她的眼睛,那里面有关切,有依恋。
我多希望那一切都是真的。
我点点头,没有说话,转身离开。
关上门的那一刻,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。
那一天,我在公司浑浑噩噩。
代码在我眼前,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。
同事跟我说话,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。
我的脑子里,反复回放着那些照片,那些短信。
中午,我接到了前台的电话。
“江源,董事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。”
我便来到了这里,面对着我的“岳父”,以及这个残酷的真相。
“她叫林安兰,我的独生女儿。”
林总的声音将我从回忆的深渊里拉了回来。
他看着我惨白的脸,眼神里没有嘲讽,反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。
“我知道,这件事对你来说,很难接受。”
我没有说话,只是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些照片。
那个光芒万丈的林安兰,和那个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安兰,两个身影在我脑中不断重叠、撕裂。
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我终于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林总叹了口气,靠在椅背上。
“这孩子,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了。她周围所有的人,要么是看中林家的背景,要么是看中她的钱。她一直想找一个……一个不为这些,只单纯喜欢她这个人的人。”
“所以,她就去食堂当阿姨?这是一个测试?一场游戏?”我的声音里带上了我自己都未曾察代的尖锐。
“一开始,或许是。她想去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。”林总没有回避我的问题,“但遇到你,是个意外。”
“意外?”我冷笑一声,“一个设计好的意外吧。”
我的背景,恐怕早被他查了个底朝天。
一个孤儿,努力,上进,渴望家庭。
对于一个想体验“真爱”的富家小姐来说,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剧本男主角吗?
“你可以这么认为。”林总的表情很平静,“但江源,我女儿对你的感情,是真的。她为了你,两个月没回家,拒绝了我们安排的所有相亲,甚至不惜和我翻脸。这一点,我这个做父亲的,看得很清楚。”
“感情?”我咀嚼着这两个字,觉得无比讽刺,“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感情,也配叫感情吗?”
“婚姻,有时候更像一份合同,江源。”林总忽然换了一种语气,变得像一个谈判桌上的商人,“在这份合同里,忠诚是最基本的条款。安兰在身份上欺骗了你,这是她违约了。但是,她并没有背叛你。”
“而你,娶了我的女儿,现在你也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。这对你来说,意味着什么,你应该很清楚。”
他看着我,目光深邃。
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。”
“第一,和她离婚。作为补偿,林氏集团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,你也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公司,我保证没人会为难你。”
“第二,继续这段婚姻。但你要明白,你娶的,是林家的大小姐,未来的集团继承人之一。你将要面对的,不再是柴米油盐,而是一个你完全陌生的世界,以及随之而来的压力、规则和审视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小子,想清楚。这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,这决定了你未来的人生。”
办公室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我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离婚,拿钱走人,回到我原来的人生轨道。
或者,留下,接受这个“一步登天”的现实,也接受那个充满谎言的妻子。
我的脑子很乱。
我想到安兰为我煲的汤,想到她灯下为我缝补衣袖的侧影,想到她靠在我怀里时满足的叹息。
那些温暖,是真的吗?
我又想到那些照片,那些短信,想到自己像个小丑一样,活在一个被设计好的剧本里。
那些欺骗,也是真的。
许久,我抬起头,迎上林总的目光。
“我要见她。”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林氏大厦的。
外面的雨已经停了,但天空依旧阴沉,像一块湿透了的灰色抹布。
我没有回家,而是开着车,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。
高楼,车流,霓虹。
这个我奋斗了五年的城市,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陌生和疏离。
手机响了,是安兰打来的。
我没有接,按了静音,扔在副驾驶座上。
它不知疲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,最后,屏幕暗了下去。
一条短信跳了出来。
“江源,你到底在哪?我很担心你。回家好吗?我做了你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。”
汤。
又是汤。
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涌起一股恶心。
我把车停在江边,摇下车窗,冰冷的江风灌了进来,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。
我到底在愤怒什么?
愤怒她的欺骗?
还是愤怒自己竟然如此可笑?
我以为我娶的是爱情,是一个可以相互扶持的伴侣。
到头来,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,或者说,是一个被怜悯的实验品。
我的尊严,我的努力,我引以为傲的白手起家,在她的身份面前,都成了一个笑话。
天色渐渐黑了。
我终于调转车头,向那个我曾经以为是“家”的地方开去。
有些事,必须当面说清楚。
我打开门,客厅的灯亮着。
安兰正坐在沙发上,看起来坐立不安。
桌上的饭菜,还冒着热气,显然是刚做好不久。
看到我,她立刻站了起来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欣喜。
“你回来了!去哪了,电话也不接,吓死我了。”
她朝我走过来,想接过我手里的公文包。
我后退了一步,避开了她的手。
她的手僵在半空中,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。
她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。
“江源,你……怎么了?”
我没有回答她,而是走到餐桌前,将林总给我的那个信封,扔在了桌子上。
照片散落出来,铺了一桌。
有游艇上的林安兰,有派对上的林安兰,有和林总亲密合影的林安兰。
安兰的脸色,一瞬间变得惨白,毫无血色。
她看着那些照片,嘴唇翕动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身体,在微微发抖。
“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?”
我拉开椅子坐下,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或者我该问,林安兰小姐,你的这场体验生活的游戏,结束了吗?”
“我……”她终于发出声音,带着哭腔,“江源,你听我解释。”
“解释?”我看着她,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、陌生的目光,“解释你为什么要去食堂当一个打汤的阿姨?解释你为什么要编造一个父母双亡、丈夫早逝的身世?还是解释一下,我的个人资料,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和你父亲的邮件里?”
我的每一个问题,都像一把刀,插在她的心上,也插在我的心上。
她的眼泪,终于决堤。
大颗大颗地往下掉,砸在木质的地板上,无声无息。
“对不起……江源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她除了道歉,说不出任何话。
“我不想听对不起。”我打断她,“我只想知道,为什么是我?”
她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我。
“因为……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。”她哽咽着说,“我认识的所有男人,他们接近我,都是为了我的家世,为了我的钱。他们看我的眼神,都充满了算计和欲望。只有你……”
“只有你看我的眼神,是干净的。你对我好,不是因为我是谁,而是因为我这个人。你会在我手被烫伤的时候,紧张地拉着我去冲冷水。你会在下雨天,把唯一的伞让给我,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。你会在我生日的时候,用你半个月的工资,给我买一条我随口说好看的项链……”
她说的这些,都是我们认识之初的细节。
我以为,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。
现在听来,却像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考核。
“所以,我通过了你的测试,对吗?”我自嘲地笑了,“恭喜你,林小姐,你成功找到了一个不爱你的钱,只爱你的人的傻瓜。”
“不是的!江源,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她激动地走过来,想抓住我的手,“我爱你!我是真的爱你!我隐瞒身份,只是害怕……我害怕你知道了真相,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。我害怕我们之间这份干净的感情,会被金钱玷污。”
“所以你就选择用一个更大的谎言来维系这份所谓的‘干净’?”我甩开她的手,站了起来。
我的动作有些大,带倒了身后的椅子。
椅子砸在地板上,发出一声巨响。
她被吓得瑟缩了一下,眼里的泪水流得更凶了。
看着她那副梨花带雨、楚楚可怜的样子,我心里没有一丝怜惜,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厌恶。
“我不是善良,我只是不喜欢脏。”我看着她,一字一句地说,“而你的谎言,让我觉得我们的婚姻,很脏。”
我转身,朝门口走去。
“江源!你要去哪里?”她从身后抱住我,声音里充满了恐慌。
“放手。”
“我不放!江源,你别走,求求你,别离开我!”她死死地抱着我,仿佛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“我知道我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!你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弥补,好不好?”
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眼泪,浸湿了我背后的衬衫。
我的心,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,疼得快要无法呼吸。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里的情绪已经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理智。
我用力,一根一根地,掰开她的手指。
“林安兰。”我转过身,正视着她,“我们,需要重新谈谈我们的关系。”
那一晚,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我们之间,隔着一道门,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第二天,我们坐在餐桌的两端,像两个即将签署条约的谈判对手。
桌上没有饭菜,只有一杯白水。
她的眼睛红肿,显然一夜没睡。
我也一样。
“我想了一夜。”我先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
她紧张地看着我,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。
“你父亲给了我两个选择。离婚,或者继续。”
她的身体猛地一颤,眼里的光,瞬间黯淡了下去。
“我……”她想说什么,却被我抬手打断。
“在做出选择之前,我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。这一次,我希望听到的是实话。”
她用力地点点头。
“第一,除了你的身份,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?”
她摇了摇头:“没有了,真的没有了。”
“第二,和我结婚,真的是因为你爱我,而不是因为其他任何目的?比如,为了反抗你的家庭,或者,这本身就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?”
这个问题,源于那条“背景资料”的短信。
“我发誓,绝对没有!”她急切地辩解,“一开始去食堂,确实是想逃避家里的安排。但遇到你,爱上你,决定嫁给你,都是我自己的选择,只因为我爱你。”
她的眼神很真诚,不像在说谎。
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,才移开视线。
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很重,“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,如果我只是一个好吃懒做、一事无成的废物,你还会选择我吗?”
这个问题,像一块巨石,压在了她心上。
她沉默了。
长久的沉默。
这个答案,对我至关重要。
它决定了,她爱的,到底是我这个人,还是我这个人身上那些“努力”“上进”“纯粹”的标签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许久,她终于开口,声音艰涩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我爱上的,就是我眼前的这个江源。努力工作,善良,真诚,会因为一碗汤而满足的江源。”
她抬起头,迎上我的目光,眼神里没有了慌乱,多了一丝坦诚。
“也许这个答案会让你失望。但江源,我无法假设一个不存在的你。我只能说,我爱的,是我认识的、相处的、这个完完整整的你。”
这个答案,出乎我的意料。
却又在情理之中。
是啊,哪有那么多纯粹的、无条件的爱。
我们爱上的,永远是那个特定时间、特定地点、呈现出特定模样的对方。
我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。
那块坚硬的冰,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。
“好。”我说,“我知道了。”
我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。
“我不离婚。”
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、喜悦的抽泣。
“但是,”我转过身,看着她,“我们之间的关系,需要重新定义。”
“从今天起,我们是合法的夫妻,也是平等的合作伙伴。我希望我们的婚姻,是建立在诚实和尊重的基础之上。”
“第一,我不管你家里有多少钱,那是你的婚前财产,与我无关。我们的家庭开支,用我们两个人的共同收入来承担。我会继续我的工作,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份属于你自己的事业,而不是每天待在家里,只围着我转。”
“第二,我可以接受你的过去,但从现在开始,我不允许我们之间再有任何谎言和隐瞒。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,我需要第一个知道。”
“第三,你的家庭,你的社交圈,我需要时间去了解和适应。我不会为了融入他们而改变自己,也希望你不要强迫我。”
我看着她,一字一句,说得清晰而冷静。
“这三条,与其说是我的要求,不如说是我们这段婚姻重新开始的‘合同条款’。如果你能接受,我们就继续。如果你做不到……”
“我能!”她没等我说完,就抢着回答,生怕我反悔,“我能做到!江源,我都答应你!只要你不离开我,让我做什么都可以!”
“克制不是恩赐,是义务。”我淡淡地说,“同样,诚实也不是选择,而是我们这段关系能继续下去的唯一前提。”
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。
“把它写下来,我们两个,都签字。”
她愣住了。
“江-源,我们之间……需要这样吗?”
“需要。”我的态度很坚决,“我需要一份看得见摸得着的承诺,来抵消你那些看不见的谎言带给我的伤害。这对我来说,很重要。”
生活就像法庭,处处需要留证。
尤其是在信任已经崩塌过一次之后。
她看着我,眼里的泪又涌了上来。
但这一次,她没有哭,只是默默地接过纸笔,把我刚才说的话,一条一条地写了下来。
字迹因为激动,有些歪歪扭扭。
写完后,她在下面签上了她的名字:林安兰。
然后,她把纸和笔推到我面前。
我拿起笔,在她的名字旁边,签下了我的名字:江源。
两张纸,一份契约。
一份关于婚姻的,冷冰冰的,却又无比真诚的契约。
从这一刻起,我们的婚姻,死了。
也是从这一刻起,我们的婚姻,重生了。
生活,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,继续着。
我们依然住在那间四十五平米的出租屋里。
林安兰,开始学着做一个真正的“妻子”,而不是一个“扮演妻子”的演员。
她不再用“林叔”派来的豪车偷偷去买菜,而是和我一起,去逛楼下嘈杂的菜市场,学着跟小贩讨价还价。
她不再穿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大牌,而是和我一起,在快时尚店里,挑选打折的T恤和牛仔裤。
她找了一份工作,在一个画廊里做艺术顾问。那是她的专业,也是她的兴趣所在。
每天下班,我们会分享各自工作中的趣事。
我跟她说我解决了一个多复杂的BUG,她跟我说她淘到了一副多有潜力的新人画作。
我们开始像一对真正的、平等的伴侣那样交流。
周末,她会带我去见她的朋友。
那些人,都是我以前只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人物。
一开始,我很不自在。
他们在谈论着上亿的投资,哪个海岛的别墅,最新款的私人飞机。
而我,口袋里只有几百块的零花钱。
林安兰看出了我的窘迫。
她会紧紧握住我的手,然后大方地向她的朋友们介绍:“这是我的先生,江源。一个非常厉害的程序员。”
她的语气里,充满了骄傲,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或掩饰。
慢慢地,我也就习惯了。
我不会去附和他们的话题,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,听着。
偶尔,他们问到我关于互联网技术的问题,我才会开口,说出我的见解。
我发现,当我不再因为身份的差距而自卑时,我也能赢得他们的尊重。
林总也找过我几次。
他没有再叫我“小子”,而是叫我的名字。
他会和我聊公司的技术发展方向,听取我的意见。
有一次,他甚至邀请我去他家吃饭。
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栋在照片上见过的别墅。
饭桌上,还有林安兰的母亲。
一个保养得宜、气质高贵的女人。
她看我的眼神,充满了审视和不加掩饰的挑剔。
“江源是吧?听说你是个孤儿?”她用丝绸餐巾擦了擦嘴角,漫不经心地问。
“是的,伯母。”
“我们安兰,从小到大,没吃过一点苦。你现在住的那个小破房子,她真的住得惯吗?”
“妈!”林安兰皱起了眉,“你说什么呢!”
“我说的不是事实吗?”林母看了一眼林安兰,“你为了他,家都不回,工作也辞了,现在还住在那样的环境里。你觉得你这是嫁给爱情,在我看来,你这就是扶贫。”
她的话,像一根根刺,扎在我心上。
我握着筷子的手,不自觉地收紧。
“伯母。”我抬起头,直视着她,“安兰选择和我在一起,不是因为我能给她什么,而是因为我们能给彼此什么。也许我给不了她您眼中的优渥生活,但我能给她尊重、理解和陪伴。婚姻的价值,如果只能用金钱来衡量,那才是一种真正的‘贫穷’。”
林母被我的话噎了一下,脸色有些难看。
林总在一旁打着圆场:“好了好了,吃饭吃饭。江源说得也有道理嘛。”
那一顿饭,吃得异常压抑。
回去的路上,林安兰一直跟我道歉。
“对不起,江源,我妈她说话就是那样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我握住她的手,笑了笑:“我没往心里去。你母亲的担心,我能理解。换做我是父母,我也会担心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穷小子受苦。”
“可是你不是穷小子!”她急切地说,“你很优秀,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人!”
我看着她,从她的眼睛里,我看到了真诚和笃定。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彻底地软了。
那道因为谎言而产生的裂痕,似乎在这些日复一日的真诚和维护中,被一点点地修复了。
我们之间的关系,在回温。
我开始相信,她对我的爱,是真的。
我也开始相信,我们的婚姻,可以跨越阶级的鸿沟,走向一个更坚实的未来。
生活,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杯柠檬水。
虽然基底是酸涩的,但只要用心经营,总能品尝到甜。
我甚至开始觉得,当初的那些欺骗,或许真的只是一个荒唐的开始。
而我们,正在努力把这个故事,写出一个圆满的结局。
直到,那个晚上。
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。
我完成了一个重要的项目,公司发了一笔不菲的奖金。
我提前下班,去她喜欢的餐厅,打包了她最爱吃的菜。
我还买了一束香槟玫瑰。
我想给她一个惊喜。
回到家,她还没下班。
我把饭菜摆好,把玫瑰插在花瓶里,然后去卧室换衣服。
她的手机,就放在床头柜上,正在充电。
屏幕,是亮着的。
我本没有在意,只是无意中瞥了一眼。
就是那一眼,让我的血液,瞬间凝固。
屏幕上,是一条刚刚弹出的邮件预览。
发件人,是一个我没见过的英文名。
标题是:【Re: 关于“白鸟计划”最终阶段评估报告】
而邮件的正文预览,只有一行字,却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中炸响。
“林总,数据显示,实验体‘江源’的情感依赖模型已建立稳定,各项指标均符合预期,可进入下一阶段……”
实验体。
江源。
情感依赖模型。
符合预期。
下一阶段。
这几个词,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,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,然后疯狂地搅动。
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,几乎站立不稳。
我扶着床头柜,死死地盯着那行字,仿佛想把它看穿。
所谓的爱情,所谓的婚姻,所谓的回温与修复。
从头到尾,都只是一场被精确计算和监控的实验?
我,江源,不是她的爱人,只是一个代号为“白鸟计划”的实验体?
我之前所有的愤怒、挣扎、原谅和接纳,都只是这个实验模型里的数据点?
可笑。
真是太可笑了。
我慢慢地直起身,走到窗边。
窗外,是万家灯火。
其中一盏,是我和她的。
我曾以为,那是我漂泊半生,唯一的港湾。
现在我才知道,那不是港湾。
那是一个设计精密的实验室。
而我,是里面那只被观察、被分析、被操控的小白鼠。
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林总的电话。
电话很快被接起。
“江源?这么晚了,有什么事吗?”林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。
我没有拐弯抹角,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。
“林总,我想问问您。”
“‘白鸟计划’,什么时候结束?”
电话那头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
几秒钟后,我听到了林总一声疲惫的、长长的叹息。
这时,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是林安兰回来了。
“江源,我回来啦!”
她的声音,像往常一样,带着轻快的笑意。
我挂断电话,转过身。
她提着画筒,站在玄关,看到我,愣了一下。
“江源?你怎么不开灯?”
她伸手,按下了客厅的开关。
灯光亮起,照亮了我毫无表情的脸。
也照亮了,我眼底那片,比窗外夜色更深沉的,无尽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