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替嫁太子妃:太子能别换了吗 - 晋江文学城

iisanye1周前 (12-12)文章推荐3
摘要:一场替嫁,丞相府的庶女萧玉儿成了太子妃大婚前夕,太子暗施诡计,令我与庶妹换嫁。当他牵着庶妹欲入东宫时,国师骤然色变:凤命贵女,怎会在远嫁蛮夷的花轿之中!【完结】我与庶妹定在同一吉日出阁。按照钦天监的批命,她抽中了万中无一的“煞命签”,注定要远嫁蛮夷之地和亲,受尽风霜;而我,则握着那支上上大吉的“凤命…
一场替嫁,丞相府的庶女萧玉儿成了太子妃

大婚前夕,太子暗施诡计,令我与庶妹换嫁。当他牵着庶妹欲入东宫时,国师骤然色变:凤命贵女,怎会在远嫁蛮夷的花轿之中!【完结】

我与庶妹定在同一吉日出阁。

按照钦天监的批命,她抽中了万中无一的“煞命签”,注定要远嫁蛮夷之地和亲,受尽风霜;而我,则握着那支上上大吉的“凤命签”,本该凤冠霞帔,入主东宫,母仪天下。

然而,就在大婚前夜,那一杯由庶母“亲手”端来的温情送嫁酒,彻底调换了我和妹妹的人生。

上一世,我在此刻不顾一切地闯入喜堂,只想揭开这荒谬的错嫁真相。可结果呢?妹妹谢柔嘉哭得梨花带雨,当众要撞柱以证清白。太子心疼得肝肠寸断,及时拦下,她却顺势捂着肚子,喊着动了胎气。

太子雷霆震怒,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伪造天命、心肠歹毒,甚至意图谋害皇嗣。他下令将我剃去满头青丝,毁去容貌,强行塞进那顶本该属于妹妹的和亲花轿。

我就那样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,在和亲路上受尽折磨,凄惨死去。而谢柔嘉,顶着从我这里偷来的命格,风光无限地成了太子妃,生下祥瑞龙凤胎,被世人歌颂为一代贤后。

血淋淋的记忆戛然而止。

再睁眼时,耳边已是震天动地的鼓乐声。窗外,那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迎亲使团高声唱喝:“奉可汗之命,迎娶大梁贵女——!”

我猛地坐起,指尖掐入掌心,钻心的疼。

这不是梦。

既然苍天有眼让我重活一世,谢柔嘉,这一次,属于我的命,你拿不走;欠我的债,我要你拿命来还。

房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。

喜婆满脸堆笑地甩着帕子进来,嘴里的吉祥话还没秃噜完,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,像是个劣质的泥偶。

“大……大小姐?!”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,“您……您怎么会在这儿?”

这一嗓子尖锐得变了调,瞬间穿透了院墙。

院外原本热闹喧嚣的亲朋好友顿时炸开了锅。几位平日里爱看热闹的诰命夫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,一见端坐在榻上的我,眼里的惊恐藏都藏不住:

“天爷啊!谢静姝怎么还在闺房里?那刚才上了东宫花轿、被太子接走的……难道是谢柔嘉?”

“乱了乱了!全乱套了!静姝可是钦定的太子妃,这要是弄错了,那就是欺君的大罪啊!”

议论声如同沸水般翻腾。

就在这时,一道凄厉的哭声由远及近。我的好庶母,谢府如今的掌权人,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。

她一进门,不问缘由,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哭诉:“静姝啊!你是不是疯了?那是太子妃之位啊!你怎么敢因为一时任性就拒婚?就算你不愿意嫁入皇家,也不能逼着你妹妹替你去啊!那可是抗旨,是要杀头的大罪啊!”

好一张利嘴。

三言两语,就将这“错嫁”的黑锅,稳稳当当地扣在了我头上。

随着她的话音落下,周围原本惊疑不定的目光瞬间变了味。众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和指责,仿佛我真的是那个骄纵跋扈、为了逃避皇家规矩而逼迫庶妹代嫁的恶毒长姐。

我冷眼看着庶母。她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泪珠,可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,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狠毒。

上一世,她便是用这般精湛的演技,在众目睽睽之下颠倒黑白。

那时的我,百口莫辩。父亲远在江南任太守,公务缠身,只能通过家书了解家中情况。而在庶母添油加醋的信中,我成了那个不知廉耻、任性逃婚的祸害,不仅害了妹妹,更置家族颜面于不顾。父亲即便心存疑虑,在那样确凿的“事实”面前,也只能信了她。

但这一次,这出戏,该换个演法了。

我深吸一口气,眼眶瞬间泛红,身子摇摇欲坠地向后退去,声音里带着颤抖和茫然:“母亲……您在说什么啊?”

“昨夜,不是您亲手端来那杯送嫁酒,说要我与妹妹共饮,以此祝福我们姐妹同日出阁吗?女儿饮下那酒后便人事不省,什么都不知道了……怎么一觉醒来,妹妹就不见了?就连我的嫁衣……我的嫁衣怎么也没了?”

此言一出,四周的议论声猛地一滞。

在场的都是深宅大院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女眷,谁还听不懂这话里的弯弯绕?

送嫁酒?人事不省?醒来换了人?

这哪里是“逼迫替嫁”,分明是“偷梁换柱”!

众人的目光在我和庶母之间来回游移,神色变得意味深长。

“谢静姝!你休要胡言乱语!”庶母见势不妙,厉声喝止。

“谁在胡言乱语?我看是你这毒妇心虚了吧!”

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骤然响起。

人群自动分开,只见一位衣着华贵、面容威严的妇人阔步走来。

是姑母!

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我,转过身,指着庶母的鼻子便是一顿痛骂:“天杀的下作胚子!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!肯定是你给静姝下了药,迷晕了她,好偷走她的命签,让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嫁去东宫享福!是不是?”

庶母脸色煞白,身子晃了晃,咬牙切齿地辩解:“姑奶奶这话好没道理!我好心好意操持两个丫头的婚事,没落着好,反倒成了罪人?我待静姝视若己出,天地可鉴,怎会害她?”

我惊恐地瑟缩着,像是被吓坏了,慌乱间,袖口“不慎”滑落,露出里衣的一截暗红。

姑母眼尖,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惊呼道:“这料子……这料子怎么变色了?”

周围立刻有人认了出来,大声叫道:“这是陛下当年赏赐的‘鉴毒锦’!这料子遇迷药即变红,除了宫里,外头可见不着!”

这句话,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庶母的心口。

那袖子,自然是我提前浸泡过特制药水的。

姑母反应极快,凌厉的目光如同钉子一般钉在庶母脸上:“来人!快去太医院,请张院判过来!现在就验!”

张院判是我表姑父,听闻我出事,那是连轿子都没坐,一路小跑着冲进来的。

他仅仅扫了一眼那变色的袖口,眉头便锁成了川字,再凑近一闻,脸色更是难看至极。

“岂有此理!”张院判怒不可遏,“此乃西域禁药‘醉仙散’!药性极烈,极伤心脉。服下此药者,往往会在昏睡中无声无息地死去。姝丫头能中途醒来,已是祖宗保佑!这哪里是迷药,分明是索命的毒药!”

“老夫这就开方子,必须连喝几日才能排清余毒。若是再晚半个时辰,大罗金仙也难救!”

这话一出,满屋哗然。

我适时地抬起头,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:“母亲……您为何要置女儿于死地?纵然您想让妹妹嫁入东宫,为何不直接与父亲商议?父亲虽外放,到底是朝廷三品大员,在圣上面前为妹妹求个恩典,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
“如今……妹妹偷换了我的命签,顶替我上了东宫的花轿。若是被发现,这可是欺君之罪啊!轻则妹妹人头落地,重则连累父亲被御史弹劾治家不严,甚至满门抄斩!母亲,您就算不为我想,难道也不为父亲的仕途、为全族几百口人的性命着想吗?”

这一番话,字字诛心,句句都在将她往死路上逼。

庶母终于撑不住了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

她眼眶含泪,却不再是演戏,而是真的慌了:“静姝啊……是母亲一时糊涂!是柔嘉……柔嘉她被那和亲的事吓破了胆,哭着求我救她,我这才……这才做出了这等糊涂事啊!”

她膝行几步,试图来拉我的裙摆:“可如今花轿都已经出了门,若是现在闹开,柔嘉必死无疑啊!静姝,你自幼得老太君亲自教养,最是识大体、顾大局。你外祖家又是清贵门第,就算闹到御前,陛下看在你外祖的面子上,也会有转圜的余地。可柔嘉不一样啊,她若是被退回来,那就是死路一条!”

“你向来最是宽厚仁慈,不如……不如就说是你自愿相让的?全当是救你妹妹一命,好不好?母亲求你了!”

“啪!”

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庶母的脸上。

姑母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她骂道:“谢家的姑娘,轮得着你个洗脚婢出身的妾室来糟践?什么自愿相让?分明是你们母女下药害命、替嫁争宠!现在事情败露,倒要静姝替你们背这欺君的黑锅?我呸!”

“静姝的凤命,也是谢柔嘉那个贱婢能顶替的?那可是钦天监批的命!连命签都敢偷,我看你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!当年你趁着大嫂病重爬床,气死了静姝的生母,如今又让你女儿抢她的姻缘,真当我们谢家的人死绝了不成!”

庶母捂着肿胀的脸颊,眼里的怨毒终于不再遮掩,冷笑道:“姑奶奶好大的威风!老爷南下前,早已将府中中馈全权交给我打理。两个丫头的婚事,自然由我做主!谢家再显赫,您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如今这般插手娘家家务事,就不怕被人笑话吗?”

我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,一步步逼近:“那我且问你,我的凤命签呢?那是钦天监对着我的生辰八字批下来的,现在何处?”

她眼神闪烁,顾左右而言他:“什么你的我的……横竖都是谢家的女儿。你妹妹性子软,身子又弱,你当姐姐的,让让她怎么了?”

好一个“让让她”。

前世,便是这句“让让她”,让她拿走了我的命签,抢走了我的身份,甚至吞并了我母亲留下的所有嫁妆。

她早就算准了,我是大家闺秀,顾忌家族颜面,不敢当众撕破脸讨要。

可惜,死过一次的人,最不值钱的,就是面子。

该是我的东西,这次,我要亲手夺回来,还要让你们百倍奉还!

姑母气得还要再打,我伸手按住了姑母的手背,转头看向缩在门边看戏的喜婆:“迎亲的北漠使团,可还在府外?”

喜婆正跟丫鬟嚼舌根,听我这一问,吓得一哆嗦,连忙点头:“在!还在呢!北漠人耐性好,说是没接到新娘子绝不走。”

我理了理凌乱的衣衫,眼神清明:“去,请使者进来。就说,谢氏女有要事相告。”

……

北漠使者掀帘而入时,带进了一股凛冽的寒风。

他生得极俊,高鼻深目,眉骨处一道狰狞的旧疤斜入鬓角,非但未损其容貌,反而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。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,锐利如草原上的孤狼,在扫视屋内时,让人不寒而栗。

我在屏风后见了他,没有丝毫隐瞒,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。

末了,我看着屏风后那道挺拔的身影,沉声问道:“我庶妹谢柔嘉,已经顶替我嫁进了东宫。但我谢静姝,愿履约和亲。只是不知,可汗当年的承诺,可还作数?”

屏风外沉默了片刻。

随后,传来男人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,带着一丝玩味:“漠北儿郎,一言九鼎。我们不在乎什么命签,只在乎谢家的诚意。不过……倒是委屈了贵女。既然贵女愿自愿上轿,我父汗定以正妃之礼相待,绝不相负。”

“那便好。”

我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,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。我绕过屏风,当着众人的面,将玉佩递到了他手中。

四目相对,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。

“不过,在启程前往漠北之前,”我压低声音,语气坚定,“请殿下帮我做件事。”

他挑了挑眉,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佩,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:“乐意效劳。”

皇宫,金銮大殿。

此时正是吉时,太子一身明黄喜服,与身侧顶着红盖头的“谢柔嘉”刚行完三拜之礼。

司礼监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,正要高喊“礼成——”

“且慢!”

这一声,并非出自男子之口,却清冷坚定,如惊雷般在空旷的大殿上方炸响。

满殿的喜乐戛然而止。

太子正欲掀开新娘盖头的手,就这样僵在了半空。满朝文武,连同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皇后,齐刷刷地看向殿门。

阳光逆着殿门洒入,我和姑母一前一后,逆光而立。

待看清我的面容,大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
“谢……谢大小姐?!”

“她怎么会在这儿?那……那正在拜堂的新娘子又是谁?”

皇帝面沉如水,威严的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:“谢静姝?今日是你大婚之日,你不去和亲,跑来这里做什么?这究竟是怎么回事!”

站在太子身侧的那个身影猛地一颤。盖头滑落,露出了谢柔嘉那张惨白如纸、梨花带雨的小脸。

“殿下……”她一声娇呼,身子软软地倒向太子。

太子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,将其护在身后,眉头紧锁,眼神复杂。

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,径直跪伏在地,声音哽咽却清晰:“回禀陛下,臣女……臣女是来完婚的。”

“昨夜,母亲备下送嫁酒,臣女饮后便人事不省。今早醒来,却发现房中空空如也,嫁衣、首饰,连同门外的花轿都不见了踪影!臣女惶恐,怕误了吉时,只得匆匆换上备用的旧衣赶来。”

皇帝目光锐利如刀,瞬间转向太子:“太子!你迎娶之时,难道未曾察觉异常?”

太子身子一僵,强作镇定地拱手:“回父皇,儿臣迎亲时,见轿中女子手持凤命签,合乎规制,便依礼迎娶。一路上盖头遮面,儿臣……儿臣确实未曾细看。”

“命签?”我猛地抬起头,露出一脸惊惶之色,“臣女醒来时,母亲交给臣女保管的命签匣子,也不见了!”

此言一出,满殿死寂。

皇帝的目光在太子紧紧护着谢柔嘉的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,眼神陡然转冷。

谢柔嘉见状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哭得浑身颤抖:“姐姐……姐姐昨夜一直哭诉不愿嫁入那苦寒之地,喝得酩酊大醉。今早无论怎么唤都唤不醒,太子殿下的花轿已经到了府门口,若是误了吉时,便是欺君大罪。妹妹……妹妹实在没办法,才斗胆上了花轿替姐姐解围啊!”

她抬起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,泪光盈盈:“姐姐,你怎能这样冤枉我?柔嘉只是想等晚些时候再与姐姐换回身份,这样既能保全姐姐的名声,又不至于让皇家失了颜面……都是柔嘉的错,姐姐要打要罚都行,可千万别说柔嘉偷东西啊……”

这番话,说得情真意切,仿佛她才是那个为了家族忍辱负重的小可怜。

太子听得心都碎了,立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,冷眼睨着我,满脸厌恶:“谢静姝!你既然不愿嫁本宫,如今又何必来这里演戏?柔嘉冒死替你解围,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,反倒当众血口喷人?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儿,本宫只认柔嘉为妻!既已拜堂,便是天命所归!”

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。

前世,他们也是这样。一个红脸,一个白脸。一个装可怜,一个以此为由仗势欺人。把抗旨不尊、欺君罔上的罪名,轻飘飘地扣在我的头上,还要踩着我的尸骨,成全他们的“情深义重”。

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?

我幽幽叹了口气,声音里浸满了无奈:“妹妹当真是一心为我着想?”

谢柔嘉哭得更凶了:“姐姐说的是什么话?我们是骨肉至亲,妹妹怎么忍心看着姐姐嫁给不喜欢的人,痛苦一生?太子殿下龙章凤姿,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,妹妹也是不想让殿下失望,不想让皇家蒙羞啊!妹妹这一片苦心,姐姐难道真的不懂吗?”

太子被她这一番表白感动得一塌糊涂,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,看向我的眼神愈发冰冷嫌恶,仿佛我是什么拆散鸳鸯的恶人。

殿内众臣窃窃私语,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鄙夷。

“看来这谢大小姐真是不知好歹……”

“就是,庶妹为了救她才替嫁,她倒好,反咬一口。”

我无视那些目光,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。

“想来……确实是我误会妹妹了。只是……”

木盒“咔哒”一声,机括弹开。我慢条斯理地从里面拈起一张泛黄的信笺。

“既然妹妹说是一心为了我,那这封信,又作何解释呢?”

当我念出上面的内容时,大殿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“月隐重帷后,偷尝玉露浓。愿为殿下掌中雀,夜夜……栖东宫。”

最后三个字,我念得极轻、极慢,带着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,却像是一道惊雷,狠狠炸在死寂的大殿中央。

我微微歪着头,嘴角勾起一抹轻笑:“这诗写得真是情意绵绵啊,不知道的,还以为妹妹早就对太子殿下芳心暗许,甚至……情深义重到早已私定终身了呢。”

我又从木盒底层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龙纹玉佩,高高举起:“太子殿下连贴身信物都早已赠予了妹妹,看来二位的情谊,匪浅啊。”

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,我又捏出一张药方,大声念出了上面的药材名:“还有这张方子……妹妹喝的这安胎药,怎么配方有点奇怪?”

姑母瞥了一眼,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呼:“哎呀!这方子……这不是与我那怀孕的儿媳所用的安胎药,一模一样吗?”

轰——!

大殿内彻底炸开了锅。

谢柔嘉脸色惨白如鬼,眼眶通红,尖叫道:“我没有!你胡说!姐姐如此当众折辱我,我唯有一死以证清白!”

说完,她就要朝着旁边的金柱撞去。

太子大惊失色,慌忙一把抱住她,眼中满是心疼与焦急:“柔嘉!不可!”

“够了!”

龙椅之上,皇帝暴怒起身,龙袍一甩,案上的奏折哗啦啦碎了一地。

满殿文武齐刷刷跪倒一片,瑟瑟发抖。

“朕竟不知,当朝太子与谢家庶女,早已私相授受!”

“朕更不知,你们胆大包天,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这偷天换日的把戏!”

皇帝指着太子,手指都在颤抖:“逆子!朕为你千挑万选凤命贵女,赐下婚约!你倒好!不知廉耻,罔顾人伦!竟敢在婚前与小姨子行此苟且之事!你置皇家颜面于何地?置朕的旨意于何物?你读的那些圣贤书,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!”

太子搂着谢柔嘉的手紧了紧,梗着脖子,沉声道:“父皇!儿臣与柔嘉是两情相悦!求父皇成全!”

一旁的皇后气得浑身发抖:“糊涂!简直是糊涂!谢静姝那是钦天监亲批的凤命,这庶女算个什么东西!也配入主东宫?”

就在这时,谢柔嘉突然捂着肚子,惨叫一声,冷汗涔涔地往太子怀里钻。

太医正要上前诊脉,她却像是见了鬼一样,死死缩着手:“不……不用!妾身……妾身只是早起吃坏了东西,不用劳烦太医!”

“妹妹脸色这般差,可别讳疾忌医啊。”我冷冷地看着她。

上一世,她便是顶着我的凤命嫁入东宫,次日便诊出喜脉。人人称颂凤命祥瑞,以此坐实了她的位置。

今日,我要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,让他们的“祥瑞”变成催命符。

“哎呀这可耽误不得!”姑母眼疾手快,强行扯出了她的手腕,“万一是皇嗣有恙,那就是天大的罪过!”

太医不敢怠慢,刚搭上脉搏,脸色瞬间变了。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,额头冷汗直冒:

“回……回禀陛下,谢二小姐……已有一月身孕!”

我反手一记耳光,狠狠扇在谢柔嘉脸上。

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内回荡。

“以死明志?你也配!”

“你与太子暗通款曲、珠胎暗结,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?”我指着她,声色俱厉,“母亲下药迷晕我,就是因为你怀了太子的野种,怕事情败露,肚子藏不住了吧?”

我转过头,死死盯着太子:“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怀孕了?所以才纵容她偷我的命签,让她替嫁?”

太子的伪装被彻底撕碎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他猛地站起身,指着我咆哮:“谢静姝!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?!真当自己是天命凤女了?”

“我告诉你!你那个凤命签,根本就是假的!柔嘉才是真正的凤命!”

“是你和你那早死的娘嫉妒成性,仗着外祖家的权势,硬生生从柔嘉头上抢来的名头!柔嘉心善,不愿与你争,才让给了你!你竟敢如此污蔑她!你这是欺君罔上!”

姑母厉声喝道:“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?先是与静姝的庶妹勾搭成奸,羞辱静姝;现在为了掩盖丑事,又污蔑静姝的命签是假的?这是要给静姝扣个欺君之罪的帽子,好逼死她吗?”

“陛下明鉴!当年钦天监批命时,满朝文武都在场,静姝的命格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亲口认可的,怎会是那爬床丫鬟的女儿能比的?”

姑母上前一步,声音铿锵有力:“太子殿下若是不信,我们大可当众滴血验签!让老天爷来断一断这真假!”

谢柔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手指死死攥住太子的衣袖,拼命朝他使眼色,嘴唇无声地翕动,满眼都是惊恐和哀求。

不要!千万不要!

可盛怒中的太子却完全会错了意。他只当柔嘉是被这阵仗吓到了,是受了委屈。

他既心疼又愤怒,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傲:“柔嘉莫怕!有本宫在,谁也伤不了你!本宫今日定要为你正名,让你堂堂正正做这太子妃!”

满殿大臣面面相觑,不少人暗自摇头。那分明是做贼心虚的眼神,太子竟然看不出来?

“呵!”姑母嗤笑一声,声音拔高,“太子殿下这话说的,倒显得我们静姝成了恶人?谢柔嘉,你既敢做出这等下药替嫁、败坏门风、勾引姐夫的丑事,就该想到有今日!怎么,事到临头怕了?脊梁骨都软了?敢做不敢当?”

“若是在我们王家,出了这等不知廉耻、与人私通珠胎暗结的贱婢,合该沉塘浸猪笼!免得活着丢人现眼,连累整个家族的名声都被戳烂!”

我面容平静,丝毫不受影响,挺直了脊梁:“太子殿下既如此笃信庶妹才是真凤,姑母也提议滴血验签,那便验吧。若非如此,臣女愿背负欺君骂名,受千刀万剐之刑,绝无怨言!”

皇帝坐在高位,冷冷地看着这一切,终于开口:“准了!即刻验签,朕倒要看看,这‘凤命’究竟落在谁头上。”

钦天监正使捧着金盘疾步入殿,盘中放着两枚特殊的命签。

太子一把夺过谢柔嘉腰间那枚偷来的命签,恶狠狠地盯着我:“本宫倒要看看,谢静姝的血,配不配得上这凤签!”

庶妹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,太子还在柔声安慰:“柔嘉别怕,本宫今日定要为你讨回公道。”

我毫不犹豫,拿起旁边侍卫递上的银针,干脆利落地刺破指尖。

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,精准地滴在命签之上。

刹那间,命签骤然泛起耀目红光,光芒在半空中汇聚,竟隐隐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虚影,清越的凤鸣声隐约可闻。

真正的凤命,天命所归!

皇帝沉声道:“太子,你可看清楚了?”

太子脸色铁青,指着那光影结结巴巴:“这……这定是谢静姝动了手脚!妖术!这是妖术!柔嘉还没验呢!柔嘉也是凤命,一定是!”

他转身去拉谢柔嘉,近乎疯狂:“柔嘉,你去!你去验给他们看!让他们闭嘴!”

谢柔嘉看着那散发着红光的命签,又看看太子赤红疯魔的眼,再看看周围无数道冰冷审视的目光,巨大的恐惧彻底攫住了她。

她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

她拼命往后缩,双手死死藏在身后,哭喊道:“不!我不验!陛下!殿下!臣女……臣女今日受的羞辱还不够吗?姐姐步步紧逼,污我清白,毁我名节,如今连这仅存的身份象征都要夺走吗?无论今日验出谁是凤命,臣女的名声都已彻底毁了!臣女宁死也不受此等奇耻大辱!”

我冷笑一声:“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?究竟是谁败坏了谁的名声?”

谢柔嘉被逼到绝境,忽然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,尖声道:“验也可以!但……但姐姐那张签牌已经验过,谁知道那上面有什么机关?我要用一张全新的、干净的命签来验!这才公平!”

太子立刻像找到了理由,对着监正吼道:“听见没有?取新的空白命签来!当众验!绝不能让这毒妇蒙混过关!”

监正看向皇帝,见皇帝微微颔首,便从随身的玉匣中取出一枚未经任何书写、在此之前一直封存的空白签牌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柔嘉身上。

庶妹颤抖着手,咬着惨白的嘴唇,在众目睽睽之下,被迫刺破手指,滴下那一滴血。

血珠落下。

命签微微泛红。

太子狂喜,指着那红光大喊:“看!本宫就说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异变突生。

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压顶,大殿内光线瞬间暗沉。

那命签上的红光瞬间转黑,“轰”的一声,燃起了一股诡异的黑火!

钦天监正使脸色大变,骇然大叫:“煞命现世!这是大凶之兆啊!天降灾星,国之将亡!”

“啊——!我的肚子!”

谢柔嘉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翻滚。

只见她的裙摆下,迅速漫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黑血。

那个孩子,那个所谓的“祥瑞”,还没来得及降生,便化作了一滩黑水。

“你胡说八道!妖言惑众!”

太子目眦欲裂,冲过去想抢夺那冒着黑气的签牌,却被那阴寒的黑气逼得连连后退,狼狈不堪。

“假的、都是假的!有人陷害,对!一定是有人陷害柔嘉!”他语无伦次,状若疯癫,“她那么善良,怎么会是煞命?她是我的太子妃啊!这不可能!”

他猛地扑到皇帝脚下,死死抱住皇帝的腿:“父皇,您要相信儿臣,柔嘉是被冤枉的!这签有问题!”

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,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没了。

那是对储君彻底的失望,是对儿子的绝望。

“谢氏庶女柔嘉,”皇帝的声音冷酷无情,回荡在大殿之上,“其一,欺君罔上,盗取钦定凤命签,假冒太子妃;其二,秽乱宫闱,婚前失贞,与太子私通,珠胎暗结;其三,心肠歹毒,谋害嫡姐;其四,身负煞命,冲撞天颜,引动天谴!”

“其罪滔天,罄竹难书!来人——将其拖下去,打入天牢,听候发落!”

太子疯了般挡在昏迷的谢柔嘉身前,嘶吼着:“她是儿臣的妻子,是儿臣明媒正娶的太子妃,您不能带走她!您不能!”

“逆子!”

皇后再也忍不住,冲下台阶,一巴掌狠狠扇在太子脸上,打得他一个踉跄,嘴角渗血。

“你眼里还有没有君父!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,你要忤逆你的父皇吗!”

皇帝深吸一口气,不再看那个让他失望透顶的儿子,目光转向一直安静跪着的我,神色复杂。

“谢静姝。”

“臣女在。”

“你受委屈了。”皇帝叹了口气,语气缓和了些许,“此事,是皇家对不住你,是太子混账,亦是谢家教女无方。你有何要求,尽管提来,朕为你做主。”

我俯身叩首,额头贴着冰冷的金砖:“陛下圣明,能为臣女洗刷冤屈,臣女感激涕零,别无他求。”

皇帝微微蹙眉,似乎有些意外:“别无他求?”

就在这时,太子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疯魔般冲我狞笑起来。

“哈……谢静姝,你赢了,你满意了?!”

他双眼赤红,满脸怨毒:“揭穿了柔嘉,毁了她,你很得意是不是?!你以为这样孤就会娶你了吗?做梦!”

“本宫告诉你,就算你是真的凤命,就算全天下女人都死光了!本宫也绝不会娶你这种心肠歹毒、工于心计的贱人!”

他指着我的鼻子,唾沫横飞:“本宫从小就不喜欢你,看见你就觉得恶心!你连柔嘉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!她就算有错,也是被你这毒妇逼的!孤这辈子都绝不会要你!你给本宫死了这条心!”

“混账东西!”皇后气得还要再打。

就在这闹剧即将收场之时,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,打破了僵局。

“北漠使者到——!”

满殿皆惊。

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天变故冲击得回不过神,竟全然忘记了,今日,还有一场两国联姻的大事。

沉重的殿门再次被推开。

那个眉骨带疤、气势逼人的男人,领着一众北漠武士,大步流星地踏进大殿。

他无视了瘫软在地的太子,无视了满地的狼藉,径直走到大殿中央,对着皇帝微微躬身,行了一个北漠的礼节。

随后,他抬起头,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越过众人,精准地落在我身上,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。

“大梁皇帝陛下,”他的声音洪亮如钟,震得人心头发颤,“我们的新娘呢?”

“父汗的聘礼已堆满朱雀街,迎亲的快马已候在宫门外。”

“莫非,大梁想悔婚不成?”

我深吸一口凛冽的殿内寒气,双手交叠于额前,朝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行了最重的大礼。

“臣女谢静姝,愿替妹妹远嫁北漠,只求陛下成全。”

身侧,太子猛地转过头,那双素来满含厌恶的眸子里,此刻竟裂开了一丝错愕。

皇帝眉心的川字纹死死锁着,似有犹豫:“静姝,你不必如此……”

“求陛下成全!”

我再次重重叩首,额头触碰冰冷金砖的闷响回荡在大殿之上,“今日种种,已令臣女心如死灰。与其留在京城遭人非议,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,臣女宁愿远赴漠北风沙之地,为大梁的边境安宁,尽最后一份绵薄之力。”

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。

良久,头顶传来皇帝一声沉重的叹息:“准了。朕会命内务府备下双倍嫁妆,封你为……”

“慢着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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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道粗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皇帝的恩典。北漠使者大步出列,目光如鹰隼般在我身上打了个转,随即冷笑道:“这位贵女我们见过,若是没记错,她应当是贵国太子的准太子妃吧?怎么一转眼,就成了和亲的人选?大梁莫不是在戏耍我们北漠无人?”

太子闻言,眼底那抹错愕瞬间被快意取代。他讥诮地勾起唇角,语带嘲讽:“谢静姝,就算你占着个天生凤命的名头又如何?到头来,还不是个没人要的货色?”

使者脸色骤变,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他侧首,对着身后的随从低语了几句急促的胡语。

那侍从领命而去,不过片刻,便领着一位身披黑羽长袍、面绘诡异图腾的巫师匆匆入殿。

那巫师径直走到昏迷不醒的谢柔嘉身旁,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她看了半晌,突然像是被烫到一般跳了起来,暴怒吼道:“长生天在上!大梁简直欺人太甚!竟然想用一个身带‘煞命’的女子来和亲?这是要诅咒我漠北王庭断子绝孙吗?!”

此言一出,满座哗然。

皇帝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,强压怒火道:“使者息怒,此女命格怪异,朕也是今日方知。来人,先将她带下去收押!朕绝无破坏两国邦交之意。”

使者冷哼一声,抱臂而立:“既然如此,那便请陛下重新指定一位身家清白、命格尊贵的贵女。”

时机已到。

我挺直脊背,再次上前一步,声音清越:“臣女愿往。”

皇帝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,眼中流露出几分动容与赞赏:“好!谢氏静姝,深明大义,识大体,顾大局,朕心甚慰!”

他大手一挥,高声宣旨:“为全两国情谊,彰显我大梁诚意,朕今日便收你为义女,赐封号‘昭华’,享嫡长公主尊荣!”

“传朕口谕,所有和亲仪仗、嫁妆,皆按嫡公主最高规制,再翻一倍赐予!务必让昭华公主风光出嫁,以示我大梁对北漠可汗之敬重!”

“谢陛下隆恩。”我伏地叩谢,神色平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。

“昭华公主……”

那北漠使者低声咀嚼着这个封号,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,随即躬身行礼,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:“我北漠求娶的,本就是大梁最尊贵的女子。昭华公主身份尊贵,远胜那罪女百倍!北漠王庭,欣然接受!臣谢大梁皇帝陛下恩典!愿两国永结盟好!”

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氛围中,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。

“父皇,凭什么?她凭什么?!”

太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面容扭曲,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吼道:“她一个克死亲娘、心肠歹毒的贱人,她凭什么当公主!那本该是柔嘉的,是她抢了柔嘉的一切!她毁了柔嘉,她……”

他语无伦次,字字句句都透着刻骨的怨毒与不甘。

“太子殿下!”

我猛地转身,目光如炬,直视着这个我曾爱了两世的男人。积压在心头两辈子的困惑与委屈,在这一刻,终于化作利刃问出了口。

“臣女心中有一惑,盘桓多年,今日斗胆请教殿下。”

我一步步逼视着他,“臣女自问从未主动招惹过殿下,更未曾有半分不敬。臣女究竟做错了什么,让殿下如此厌恶?厌恶到不惜纵容他人毁我清白,夺我姻缘,甚至要置我于死地?”

“为什么?谢静姝,你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?”

太子双目赤红,脖颈青筋暴起:“十二年前秋猎,你我被困狼群,是你!**是你把本宫当做诱饵,自己贪生怕死独自逃跑!是柔嘉!是她不顾性命射箭救了本宫!**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,也配问为什么?”

我怔住了。
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那年秋猎,太子年少气盛,非要独自去追一头罕见的白鹿,结果我们误入深林,与大部队失散,还遭遇了狼群。

我声音微微发颤,带着几分荒谬:“难道……不是殿下不听劝阻,执意要追捕那头白鹿,臣女才不得不冒险突围去搬救兵的吗?当时臣女明明同殿下说过……”

“闭嘴!”太子厉声打断,神情狰狞,“柔嘉亲口告诉本宫,她亲眼看见你头也不回地逃了!”

我看着他笃定的模样,忽然笑了。

那笑声从胸腔里震动出来,带着无尽的凉意与嘲讽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原来从那时起,谢柔嘉就已经在太子心中种下了这根刺。

我收敛笑意,目光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蒙蔽了十几年的蠢货,一字一顿地问道:

“殿下居然以为,一个五岁大、连弓都拿不稳的小女孩,能凭自己一箭射伤一头成年饿狼?甚至还能在狼口下‘救’了你?”

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,在大殿之上炸响。

刚刚还暴怒跳脚的太子,整个人忽然僵住了。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,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咽喉。

皇后此时终于回过神来,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:“蠢货!你还嫌不够丢人吗!来人!还不快把太子带下去!”

太子失魂落魄,任由太监们将他拉走,目光却始终呆滞地盯着虚空,仿佛信仰崩塌。

大殿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尴尬。

皇帝轻咳一声,打破了死寂:“让诸位爱卿见笑了。”

众臣立刻跪拜,一个个把头埋得极低,直言今日之事绝对守口如瓶。皇族秘闻,谁敢多嘴,那是要掉脑袋的。

那北漠使者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,笑意盈盈道:“陛下,既然公主已定,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,不如……”

“不行!”一直沉默的姑母突然急声道,“静姝刚被奸人下药,身子未愈,至少得调养半月方可远行。”

使者沉吟片刻,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才缓缓道:“那便依长公主所言,十日后启程。”

宫里的惊涛骇浪被高墙深院隔绝,尚未传回谢府。

刚踏进院门,就看见庶母正站在院中,对着满院子多出来的几百抬红漆描金嫁妆狂喜不已。

她激动的声音拔得又尖又高,恨不得让整条街的人都听见:“这肯定是陛下赏的!我就说嘛,柔嘉嫁过去,太子殿下能亏待了她?定是宫里知道柔嘉有了身孕,特意加赏的体面!我们柔嘉,那可是泼天的富贵,福气在后头呢!”

不远处,我的大丫鬟青黛正指挥着内务府派来的小太监,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描金嵌宝的紫檀木箱往我的听雨轩走。

“站住!”

庶母眼尖,厉声喝道,几步冲过去张开双臂拦住,“瞎了眼的狗奴才!往哪儿抬呢?这是宫里赏给二小姐、赏给太子妃娘娘的!抬去大小姐的院子做什么?手脚放干净点!磕碰了半点,仔细扒了你们的皮!”

青黛停下脚步,脊背挺得笔直,不卑不亢道:“回夫人,**这些是陛下亲赐给我们昭华公主的嫁妆,每一抬都有内务府的御用印记,与二小姐毫无干系!**奴婢奉旨,送入公主院中清点入库。”

“昭华公主?什么昭华公主?”

庶母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,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指着青黛骂道:“胡说八道!这些分明是陛下赏给柔嘉的,你们这些刁奴竟敢欺主!来人,把这满嘴喷粪的丫头发卖了!”

几个粗壮的婆子闻声就要挽起袖子上前。

“我看谁敢动我的人。”

我冷冷出声,踏进院门。身后,两队御赐的带刀侍卫和教养嬷嬷鱼贯而入,其实逼人。

庶母指挥的手僵在半空,脸色变了又变:“静姝?你怎么回来了?柔嘉呢?太子殿下呢?”

我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,整理了一下衣袖:“母亲这是做什么?青黛不过说了实话,您就要发卖她?”

庶母见我气度不凡,心中虽有疑虑,但常年的积威让她强压下不安,怒道:“你这丫头目无尊长!我身为当家主母,管教下人天经地义!怎么,你还要为了一个奴才跟我顶嘴?”

“当家主母?”我轻笑一声,眼神轻蔑,“一个妾室抬上来的填房,也配在我面前自称主母?”

庶母脸色瞬间铁青,气得浑身发抖:“谢静姝!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?信不信我以忤逆罪告到衙门,让你名声扫地!”

“啪——!”

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从侧面扇来,打得庶母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在地。

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,满面寒霜,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:“毒妇!你还敢提孝道?”

庶母捂着迅速红肿的脸,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:“老爷?您、您怎么回来了?”

父亲冷笑连连:“我不回来?我不回来,怎知你胆大包天到敢给静姝下药?怎知你纵容柔嘉偷换命签?怎知你们母女联手欺君罔上,差点害死我们全家!”

“你养的好女儿干的好事!在宫里当众流产,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婚前就与柔嘉珠胎暗结……”

他每说一句,庶母的脸色就惨白一分,最后几乎没了血色:“不可能……柔嘉明明说万无一失的……”

“万无一失?”父亲怒极反笑,指着她的鼻子,“你们母女算计静姝的时候,可曾想过谢家九族的脑袋够不够砍?!”

庶母突然疯了一样扑向父亲,抓住他的衣摆哀嚎:“老爷!您不能这么偏心!柔嘉也是您的骨肉啊!您就忍心让她去和亲?静姝凭什么能嫁太子过好日子?这不公平!”

父亲深吸一口气,狠狠一脚将她踹开:“还要做梦!我本想在大婚前赶回,日夜兼程,刚入城门,便听闻柔嘉替嫁静姝上东宫花轿这等荒谬绝伦之事!我连官服都未来得及换急忙进宫请罪,结果刚好在殿外听完整个过程……”

“若非静姝主动担下和亲之责,平息陛下怒火,更得了‘昭华公主’的封号保全谢氏门楣,此刻你我,连同谢家满门,早已在黄泉路上作伴了!”

庶母腿一软,彻底瘫倒在地,眼神空洞:“老爷,您在说什么?什么公主?柔嘉、柔嘉她……”

她忽然噤声,瞳孔开始涣散,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,状若疯癫,最后一丝力气也泄了。

父亲冷冷道:“来人,把这毒妇关进祠堂,严加看管,等柔嘉的判决下来,一并处置。”

处理完这一切,父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,转向我时,那双严厉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愧疚与柔和:“静姝,为父……来迟了。”

我鼻尖微微一酸。

前世直到死,我都没等来父亲这句话。

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至极:“北漠苦寒,那可汗年岁与为父相当,膝下王子王女众多,绝非良配。”

“你告诉爹,你是真的愿意去和亲吗?若是被逼无奈,为父拼着这身官袍不要,也要去向陛下陈情,求他收回成命!”

我看着他鬓角新添的霜色和眼中深切的痛楚,心头微涩。但我知道,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
我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
“爹,陛下给的补偿已经够多。公主封号、抵得上半座城池的嫁妆,女儿很知足。”

我顿了顿,目光望向远方:“至于北漠可汗年岁几何,王子王女是否众多……”

“爹您放心,女儿死过一次的人,有的是办法,让自己过得很好。”

东宫。

太子回到寝殿,屏退左右,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,如同一尊石像。

谢静姝的话像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,一遍遍回响。

“殿下居然以为一个五岁小女孩能凭自己一箭射伤一头成年饿狼?还‘救’了你?”

“不可能……绝对不可能……”

他猛地站起身,厉声喝道:“来人!把宫里所有宫女、嬷嬷都叫来!给本宫拿弓来!”

宫人们惊恐万状,顷刻间,庭院里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女子。

太子冷着脸,随手点了一个身形纤细的宫女:“你,拉弓试试。”

那宫女惶恐地接过那张硬弓,使尽吃奶的力气,脸涨得通红,却连弓弦都拉不开分毫。

太子眉头紧锁,又接连点了几个宫女,结果无一例外,连最轻的弓都拉不满。

最后,他叫来几个做粗活的粗壮婆子,才勉强有人能拉开半弓。

太子的手开始颤抖,手中的弓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他忽然反应过来,当年的谢柔嘉才五岁,养在深闺,瘦瘦小小的,怎么可能拉开足以射伤饿狼的强弓?

他……被骗了?

被谢柔嘉那个女人,骗了整整十二年?

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,太子咬牙切齿,眼底涌动着杀意:“备马!去天牢!”

……

天牢阴暗潮湿,充斥着腐烂与血腥的味道。

“放我出去!放肆!”

谢柔嘉抓着铁栅栏疯狂尖叫,“我是太子妃!你们这些下贱的狱卒敢这样对我?等太子来了,我要把你们统统凌迟处死!”

狱卒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进了天牢还想出去?做梦呢!太子现在的储君之位都岌岌可危,哪还顾得上你这煞星?”

“不可能!”谢柔嘉声音尖利得刺耳,“太子爱我如命,他一定会来救我!你们这些蠢货懂什么!”

就在这时,铁门被重重推开。

太子披头散发,双目赤红地闯了进来。

谢柔嘉眼睛一亮,立刻变脸,换上那副楚楚可怜、梨花带雨的表情:“殿下!柔嘉就知道您会来救我……”

太子充耳不闻,直接命令狱卒:“开门。”

狱卒犹豫道:“殿下,这不合规矩,陛下吩咐……”

“本宫让你开门!”太子一把掐住狱卒的脖子,力道大得惊人,“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杀了你?”

铁门打开,太子一把拽住谢柔嘉的头发,像拖死狗一般将她向外拖去。

谢柔嘉疼得大叫,却顾不上疼痛和察觉任何不对劲,只想着肯定是太子给她求情成功了,她的太子妃位稳了。

东宫寝殿,门窗紧闭,一片死气沉沉。

谢柔嘉惊魂未定,正要撒娇:“柔嘉好怕,那些狱卒……”

“拉弓。”

一张硬弓被扔到了她面前。

谢柔嘉一愣:“殿下?”

太子死死盯着她,声音冰冷如来自九幽地狱:“本宫让你拉弓。”

谢柔嘉不明所以,但看着太子恐怖的脸色,还是战战兢兢地接过弓,试着拉了拉,却连弓弦都拽不动。

她勉强笑道:“殿下,您知道的,柔嘉自幼体弱,手无缚鸡之力,哪会这个……”

太子猛地上前,一把攥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:“再拉!”

谢柔嘉疼得眼泪夺眶而出,慌乱道:“殿下,您弄疼我了……”

太子却像疯了一样,逼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拉弓,直到谢柔嘉彻底崩溃,甩开弓哭喊道:“我不拉了!我不拉了!殿下到底想干什么!”

太子松开手,眼底猩红一片,声音嘶哑得可怕:“谢柔嘉,你骗了本宫十二年!”

谢柔嘉浑身一僵,血液瞬间凝固。

“当年救本宫的,根本不是你,对不对?”

谢柔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
她张了张嘴,想狡辩,可太子已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,将她狠狠按在墙上!

“说!为什么要骗本宫!”

强烈的窒息感袭来,谢柔嘉大脑一片空白,艰难地挤出几个字: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殿下在说什么?”

“不知道?”太子手上力道加重,青筋暴起,“你告诉本宫,是谢静姝把孤丢下当诱饵自己逃了,是你救了孤!是你!是你让孤恨了她十二年!是你毁了孤的一切!”

谢柔嘉涕泪横流,在这个生死关头,她试图用惯常的“深情”来打动他。

“殿下、殿下饶命!柔嘉也是因为太爱您了啊!”

她哭得撕心裂肺,“姐姐她什么都有,她有显赫的外祖,有嫡女的身份,连命定的凤格都是她的,她注定要嫁给您!可柔嘉什么都没有……所以我才撒谎,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,殿下,我是因为太爱你了啊!”

她哭得情真意切,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尽委屈、为爱痴狂的可怜虫。

爱?

太子看着这张曾让他痴迷了十几年、此刻却写满谎言与算计的脸,胃里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。

所有的信念,在这一刻轰然倒塌。

太子松开手,踉跄后退两步,惨笑道:“孤为了你,毁了婚约,触怒父皇,甚至没了储君之位。”

“现在你告诉本宫,本宫十几年来自以为的报复是个笑话?!本宫宠爱了一个骗子十二年?!”

“谢柔嘉,本宫这辈子最恨被人欺骗。”

他眼神一狠,转身将殿门反锁,然后拿起烛台,点燃了垂落的帷幔。

火苗迅速蹿起,吞噬了干燥的布料,浓烟很快充满了整个宫殿。

“殿下!不要!你疯了吗?!”

谢柔嘉惊恐地尖叫,拼命拍打殿门,“放我出去!救命啊!着火了!”

太子背对着火海,面容在火光中扭曲如恶鬼:“你不是说爱我吗?既然这么爱,那就永远陪着我吧。”

“这一次,我们谁也别想逃。”

东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,映红了半个京城的夜空。等火势扑灭,人们只在废墟中找到两具紧紧纠缠、难以分开的焦黑尸骨。

消息传到谢府,被关在祠堂的庶母当场疯癫,整日胡言乱语,一会儿说自己是太后的亲家,一会儿又哭喊着柔嘉的名字。

父亲无奈,只得连夜将她送回乡下老家,派人严加看管,任其自生自灭。

送嫁那日,秋风萧瑟。

姑母红着眼眶,颤抖着手为我整理嫁衣:“北漠苦寒,记得多穿些厚衣裳,莫要冻坏了身子。”

“静姝……”父亲站在马车旁,声音哽咽,“此去北漠千里之遥,为父……”

“爹,姑母,放心。”

我笑着安慰,压下喉头那一抹酸涩,“女儿会好好的。这或许,是女儿最好的归宿。”

车辇启动,长长的送嫁队伍浩浩荡荡驶出城门。我掀开车帘,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困了我两世的京城。

巍峨的城墙在视线中逐渐模糊。

前路茫茫,北漠宫廷,又岂是坦途?但无论如何,哪怕是龙潭虎穴,我也要闯出一条生路。

“公主可是舍不得?”

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忽然在窗外响起。

我转头,只见那位北漠使者骑着高头大马,今日换了一身正式的北漠王庭礼服,金丝勾勒的图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更显得他英武不凡。

我深吸一口气,坦然道:“是有些。不过殿下,我想知道,那北漠可汗……究竟是怎样的人?”

这个问题,这一路上我已经旁敲侧击问过他数次,总想从他口中多探知些关于我那位未来夫君的消息。

他闻言,勒马靠近了些。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深看了我一眼,仿佛要一直看进我心里去。

片刻后,他沉声道:“公主不必忧心,我向长生天起誓,他定会护公主周全。”

不是敷衍的“可汗英明神武”,而是“定会护你周全”。

那一瞬间,我心头重重一跳,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。

我慌忙压下那绝不能有的荒唐心思,放下车帘,坐在轿中不再说话。

接下来的路程,这位使者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每一个需要的时刻。

过河时,他会提前准备好最平稳的船只;山路崎岖时,他会亲自检查我的轿子是否牢固;夜晚扎营时,他会亲自带人在我帐外多加一层守卫,彻夜不眠。

行程半月,历经风霜,我们终于抵达了北漠王庭。

大婚之夜。

红烛摇曳,我独自坐在宽大的婚床上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,手心满是冷汗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房门被轻轻推开,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走近。

我连忙起身想要行礼,那人却快步上前,伸手扶住了我。

掌心温热,宽厚有力。

我身体微微一僵,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袭来。

下一刻,眼前的红盖头被轻轻掀开。

摇曳的烛光下,映入眼帘的,赫然是那张这一路陪伴我、护送我的脸。

他唇角微扬,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:“王妃,久等了。”

我惊得瞪大了眼睛,结结巴巴道:“你、你怎么……”

他轻笑一声,握住我的手:“重新认识一下,我是北漠可汗,赫连琰。”

“父王早已禅位于我。”他伸手,温柔地抚平我眉心蹙起的褶皱,“但我坚持,要亲自去大梁,接我的新娘回家。”

原来如此!

我想起初次见面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换人,想起皇宫大殿上他配合的助攻,想起这一路上的细心呵护……

一阵巨大的震惊过后,是羞恼瞬间冲上脸颊,烧得我耳根发烫。

我竟对着自己要嫁的夫君,这一路上傻乎乎地打听了无数次“可汗是怎样的人”!

我又羞又恼,忍不住瞪了他一眼:“你骗我!”

赫连琰轻轻将我拉入怀中,胸膛震动,笑声低沉愉悦:“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,我的王妃?”

我红着脸想要推开他:“谁是你的王妃。”

赫连琰收紧了手臂,忽然正色道,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郑重:

“静姝,我知道你在大梁受了很多委屈,见证了许多不公。但请你相信,我会用余生补偿你。北漠虽不如大梁繁华,可在这里,你会拥有真正的尊重,和只有草原雄鹰才享有的自由。”

我抬头,撞进他那双真诚而深邃的眼睛里,心中的坚冰在这一刻悄然融化,化作一片柔软。

赫连琰俯身靠近,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,带着一丝蛊惑:

“王妃,夜深了。”

【全文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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