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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isanye1周前 (12-12)文章推荐2
摘要:《别想太多,别看太清,别爱太深,人生就顺了》我和苏清晏的重逢,隔着一张设计图,和整整三年的兵荒马乱。当她以甲方项目总监的身份,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西装,推开我们设计事务所会议室大门时,我手里的那支派克钢笔,在A3图纸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、无法挽回的墨痕。那道墨痕,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清晨,我从那家廉价快…
《别想太多,别看太清,别爱太深,人生就顺了》

我和苏清晏的重逢,隔着一张设计图,和整整三年的兵荒马乱。

当她以甲方项目总监的身份,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西装,推开我们设计事务所会议室大门时,我手里的那支派克钢笔,在A3图纸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、无法挽回的墨痕。

那道墨痕,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清晨,我从那家廉价快捷酒店仓皇逃离时,心里划开的伤口。我用了三年时间,试图用日复一日的加班、小心翼翼的积蓄和一场场不动声色的自我麻醉,将那道伤口填平、磨光,假装它从未存在过。

可现在,她就站在那里,逆着光,像一尊我永远无法完成的雕塑,只是一个眼神,就轻易地击碎了我所有的伪装。

故事,要从三年前那个夏天,那个散伙饭的夜晚说起。

第1章 不速之客

“陈默,发什么呆呢?新来的甲方爸爸到了,李总让你赶紧把‘星汇中心’的效果图最终版拿过去。”

同事王浩推了我一把,将我从凝固的震惊中唤醒。我猛地回过神,心脏在胸腔里像一台失控的鼓风机,发出沉闷而剧烈的轰鸣。我下意识地低下头,用手掌遮住半张脸,生怕被会议室门口那个身影认出来。

这简直是命运开的最恶劣的玩笑。我花了三年时间,从那个毕业就失踪的、狼狈的穷学生,一点点熬成了设计院里能独当一面的设计师陈默。我换了城市,换了手机号,几乎断了和所有大学同学的联系,像一只鸵鸟一样,把头深深埋进工作的沙堆里,以为这样就能彻底告别过去。

然而,过去却以一种我最猝不及及的方式,成了我的甲方。

苏清晏。这个名字在我大学四年的记忆里,是闪着光的。她是建筑系公认的系花,成绩优异,家境殷实,父亲是业内有名的地产商。她像是活在云端的人,追求者能从南校门排到北校门,而我,陈默,只是来自小镇的普通学生,靠着奖学金和兼职过活,是那种扔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、最不起眼的背景板。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,大概就是在同一间教室上过几门专业课,毕业设计答辩时,她排在我前面,拿了优秀,而我只是个良好。

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三年了,她或许早就不记得我了。对于她而言,我可能只是一个模糊的、甚至连姓名都对不上的同学代号。那晚……那晚对她来说,或许也只是一场毕业季酒精上头后的意外。

对,一定是这样。我反复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,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那沓滚烫的图纸,站起身。每一步走向会议室,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。

推开磨砂玻璃门,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稀薄几分。我们事务所的老大李总正满脸堆笑地给苏清晏介绍团队成员,轮到我时,我几乎是把头埋进了胸口里,含糊地说了声:“苏总监,您好,我是设计师陈默。”

我不敢看她的眼睛,目光死死地钉在她面前的桌面上。那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皮质笔记本,旁边是一支万宝龙的钢笔。所有的一切,都和我用的这些廉价办公品,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。

“陈默?”

她的声音响了起来,清冷,悦耳,和记忆中一模一样,却又多了一丝职场的干练和疏离。

我的头皮瞬间炸开,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大脑。她记得我。

我僵硬地抬起头,终于对上了她的视线。她的眼睛很亮,像含着一汪秋水,此刻那汪水里没有波澜,平静得让我心慌。她就那么看着我,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、意味不明的弧度。

“我们……是不是认识?”她轻轻地问,尾音微微上扬,像一根羽毛,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李总立刻打着哈哈:“哎呀,苏总监您还认识我们陈默?那可太巧了!陈默是我们院的骨干,专业能力非常强,‘星汇中心’这个项目,他可是主力!”

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,只能干巴巴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是……是大学同学。”

“哦,同学啊。”苏清晏点了点头,目光从我脸上移开,落在我递过去的图纸上,语气瞬间切换回了公事公办的频道,“那就看看陈设计师的方案吧。”

接下来的会议,我如同一个提线木偶,机械地介绍着设计理念、功能分区、材料运用。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,听起来那么陌生。而苏清晏,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过我一眼。她时而蹙眉,时而用笔尖在图纸上轻轻敲击,提出的问题每一个都精准而尖锐,直击方案的薄弱环节。

她表现得越专业,我心里就越是没底。那种感觉,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,而法官却一直在跟你讨论天气。

会议结束,李总热情地要请苏清晏吃饭,被她婉拒了。

“项目赶得紧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她站起身,拿起自己的东西,“方案的大方向没问题,但有几个细节需要调整。陈设计师,明天上午十点,你带着修改后的方案,来我们公司会议室,我们单独过一下。”

“单独”两个字,被她轻轻地吐出来,却像两颗钉子,死死地钉进了我的耳朵里。

我愣在原地,直到她走到门口,才回过神来,忙不迭地应了一声:“好……好的,苏总监。”

她没有回头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,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会议室里的人都松了口气,开始收拾东西。王浩凑过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,一脸羡慕:“行啊你,陈默,居然认识苏总监这种级别的美女!还是大学同学?你小子藏得够深啊!”

我苦笑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藏得深吗?我恨不得在地球上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。

那天晚上,我破天荒地没有加班。回到我租住的那个小小的单身公寓,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,一动不动。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惨白而刺眼,像一个巨大的、无情的眼睛,审视着我所有的不堪和狼狈。

三年前那个夏天的记忆,像是被打开了闸门的洪水,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,瞬间将我淹没。

第2章 尘封的旧事

毕业散伙饭那天,空气里弥漫着酒精、汗水和离别的伤感气息。我们这些即将各奔东西的毕业生,借着酒意,做着平时不敢做的事,说着平时不敢说的话。有人抱着兄弟嚎啕大哭,有人借着酒劲向暗恋了四年的女孩表白,然后被婉拒,再然后哭得更凶。

整个餐厅乱哄哄的,像一锅煮沸了的粥。

我一向不胜酒力,也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合。找了个角落的位置,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啤酒。我的未来一片迷茫,工作还没着落,投出去的几十份简历大多石沉大海,唯一一个给了我offer的小设计公司,试用期工资低得可怜,连在这个城市租个像样的房子都不够。

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,一个身影坐到了我对面。

是苏清晏。

她那天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,没有化妆,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。在周围一片哭天抢地的背景下,她显得格格不入的安静。她端着一杯红酒,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红晕,显然也喝了不少。

“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?”她开口问我,声音比平时要柔和一些。

我紧张得差点把酒杯打翻,局促地回答:“没……没有,就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。”

“我也不习惯。”她轻轻晃着酒杯,看着杯中摇曳的红色液体,“感觉大家都在演一场盛大的告别戏,但我好像入不了戏。”

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,只能尴尬地点点头。在我的印象里,苏清晏永远是人群的焦点,是那种自带光环的女孩。我从没想过,她也会有“入不了戏”的时候。

那晚,我们出奇地聊了很多。或许是酒精的作用,或许是离别的氛围让人卸下了防备。她没有聊那些光鲜亮丽的未来规划,反而说起了她家里的烦恼,说她父亲总想让她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,但她自己却想去一家国外的小众建筑事务所,做纯粹的设计。她说她讨厌别人叫她“校花”,觉得那像个标签,把真实的她给遮住了。

我也在酒精的怂恿下,说起了我的小镇,我的家庭,我的窘迫和不安。那些我从未对人言说过的自卑和迷茫,在她清澈的目光注视下,竟然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。

我发现,原来云端上的人,也有自己的烦恼。原来我们之间,并非隔着天堑。

后来,饭局散了,一群人吵着要去KTV续摊。我和苏清晏都默契地拒绝了。我们并肩走在夏夜的校园里,晚风吹拂着,带着栀子花的香气,也吹散了些许酒意。

我们走得很慢,谁也没有说话,但气氛却不尴尬。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偶尔交织在一起,又很快分开。

走到宿舍楼下,她停住脚步,转头看着我。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,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。

“陈默,”她忽然开口,“你觉得我……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我愣住了,心脏漏跳了一拍。我从没想过她会问我这个问题。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和洗发水的清香,混合成一种让我头晕目眩的味道。

我嘴唇动了动,说出了一句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比笨拙的话:“你……你很好,像天上的星星。”

她听完,忽然低声笑了起来,那笑声像清脆的风铃。

“陈默,你真是个书呆子。”她笑着说,然后,做了一件让我大脑彻底宕机的事情。

她微微踮起脚,凑过来,在我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。

那个吻,像羽毛一样轻,却在我心里引爆了一颗原子弹。我整个人都僵住了,大脑一片空白,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。

后面的事情,就变得顺理成章,又混乱不堪。我不知道是谁提议的,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出校门,找到那家快捷酒店的。我只记得,那晚的月光很亮,她的皮肤很白,心跳很快。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,美好得让我恐慌。

第二天清晨,我是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的。宿醉的头痛欲裂,身旁的苏清晏还在熟睡,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像安静的蝴蝶。

那一瞬间,梦醒了。

恐慌和自卑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。我看着她恬静的睡颜,再看看这间陈设简陋、空气中还残留着廉价香薰味道的房间,一种巨大的、无所遁形的羞耻感攫住了我。

我是谁?我凭什么?

苏清晏是谁?她是天之骄女,是所有男生梦寐以求的女神。而我,只是一个连未来都看不清的穷小子。昨晚的一切,对她而言,可能只是一次毕业季的放纵,一场酒后的意外。可对我而言,却是一场我承担不起的幻梦。

我可以想象,当她醒来,看到身边的我,会是怎样的清醒和懊悔。我甚至能想象到,她的那些朋友们会如何嘲笑她,说她居然会和一个如此平平无奇的家伙。而我,陈默,将成为她人生履历上一个可笑的污点。

我不能让她为难,更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地。

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:逃。

逃离这里,逃离她,逃离这场我配不上的梦。

于是,我像个小偷一样,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,拿起我的东西,连头都不敢回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走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,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,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从天堂被驱逐的罪人。

我没有回学校,直接去了火车站,买了最早一班离开这座城市的火车票。在火车启动的轰鸣声中,我删掉了苏清晏的联系方式,退出了所有的同学群。我告诉自己,陈默,从今天起,过去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了。你要去一个新的城市,开始新的生活。

这三年来,我确实做到了。我拼命工作,画图画到天昏地暗,用忙碌来填满所有的时间,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胡思乱想的空隙。我以为我已经成功地将那段记忆埋葬了。

可现在,苏清晏的出现,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轻易地剖开了我伪装的疤痕,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、从未愈合的伤口。

我坐在沙发上,直到天色泛白。我知道,明天那场“单独”的会面,我躲不掉。这是我欠了三年的债,现在,讨债的人来了。

第3章 那一夜的碎片

第二天走进苏清晏公司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像是要去参加一场审判。

她的公司在CBD最气派的一栋写字楼里,前台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能映出人影,空气中都飘着一股精英和金钱的味道。这一切都让我这个习惯了在老旧设计院里埋头画图的人,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
前台将我引到一间小会议室,说:“苏总监正在开会,请您稍等一下。”

我拘谨地坐下,将厚厚一沓修改后的图纸放在桌上,双手交握,放在膝盖上,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。

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。我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,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能为我如今的处境提供解释的蛛头马迹。

毕业散伙饭上,她为什么会主动来找我?

这个问题,我三年前想不通,现在依旧想不通。在我的认知里,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我沉默寡言,不善交际,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专业课成绩还不错,画的图比较工整。而她,是永远的焦点,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朋友,活得热烈而张扬。

我努力在记忆的碎片中搜寻。我想起有一次在图书馆,我为了赶一个课程设计,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,趴在桌上睡着了。醒来时,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薄薄的开衫,带着淡淡的香味。我当时以为是哪个好心的女同学,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人,便将衣服叠好放在了失物招领处。

还有一次,一场专业课的辩论赛,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小组。辩题是关于“建筑的商业价值与艺术价值哪个更重要”。组里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更讨巧、更容易展开的“商业价值”,只有我和苏清晏坚持认为“艺术价值是建筑的灵魂”。我记得当时我因为紧张,发言时有些结巴,但苏清晏却在旁边用眼神给了我鼓励。最后我们这个小组赢了,她笑着对我说:“陈默,你讲得很好,很有深度。”

那是她第一次,真正意义上地对我表示肯定。

这些碎片一样的记忆,在当时的我看来,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偶然而已。我从未奢望过,这些瞬间在她心里会留下任何痕迹。我习惯了做那个不被注意的人,习惯了仰望她,就像仰望天上的月亮。月亮偶尔洒落的清辉,对于地面上的一棵小草来说,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,小草又怎敢奢求更多?

现在想来,或许,在她眼里,我并非完全的“背景板”?或许,她早已注意到了我这个角落里的“书呆子”?

这个念头让我心脏一紧,既有一丝窃喜,又伴随着更深的恐慌。如果她真的对我有一点点不同,那我当年的不告而别,对她的伤害岂不是更大?
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,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。

苏清晏走了进来,她换下了昨天那身干练的西装,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,头发扎成了马尾,看起来少了几分职场的凌厉,多了几分大学时的清爽。

她在我对面坐下,将一杯咖啡推到我面前:“速溶的,将就一下。”

“谢谢。”我受宠若惊地接过。

她没有立刻看图纸,而是双手交叉,靠在椅背上,目光平静地看着我,仿佛要将我看穿。

“陈默,”她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,“这三年,你过得好吗?”

这个问题,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我紧锁的心防。我所有的伪装、所有的冷静,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我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好吗?我不知道。我赚了一些钱,有了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,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下了脚跟。但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,那个仓皇逃离的清晨都会像电影一样在我脑中反复播放。那种负罪感和自我厌恶,像影子一样,跟了我整整三年。

见我不说话,她又问:“为什么走?”

来了。审判终于开始了。

我低下头,看着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,声音艰涩地开口:“我……我当时……觉得配不上你。”

这是一个我演练了无数次的答案,也是最真实的原因。

苏清晏听完,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只是轻轻“呵”了一声,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,像是嘲讽,又像是自嘲。

“配不上?”她重复着这三个字,像是在咀嚼什么苦涩的东西,“所以,在你的逻辑里,因为‘配不上’,就可以不告而别?就可以像人间蒸发一样,消失得无影无踪?”

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,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怒气:“陈默,你有没有想过,我第二天醒来,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,是什么感受?我给你打电话,关机。发消息,不回。我去你宿舍找你,你的室友说你一早就拖着行李走了。我甚至不知道你去了哪里,是死是活!”

“我……”我无力地辩解着,“我以为……你不会在意的。我以为那对你来说,只是一个意外……”

“意外?”苏清晏打断我,她的眼眶微微泛红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,“陈默,你是不是觉得,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有自尊心?你是不是觉得,我是那种可以随随便便跟一个‘配不上’的男人上床,第二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女人?”

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,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: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除了这三个字,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任何的解释,在她的质问面前,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
她深吸了一口气,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重新开口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。

“算了,都过去了。”她拿起桌上的图纸,翻开,“说回工作吧。我不想因为私人情绪,影响到‘星汇中心’这个项目。”

她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。那一刻,我感觉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墙,我能看到她,却再也无法触及她的内心。

我知道,有些东西,在我三年前那个懦弱的清晨,就已经被我亲手打碎了。而现在,我连拾起那些碎片的资格,都没有了。

第4章 针锋相对

接下来的日子,我和苏清晏进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工作模式。

在团队会议上,她是冷静、专业、甚至有些严苛的苏总监。她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我设计中的每一个瑕疵,用词精准,逻辑清晰,让我和我的团队成员都心服口服。她从不夹杂任何私人情绪,仿佛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甲乙方关系。

但私下里,我们之间的空气总是凝固的。在茶水间偶遇,她会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接水;在电梯里碰上,她会目不斜视地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。我们之间,除了工作,再无半句交流。

这种泾渭分明,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难受。我宁愿她对我破口大骂,也比现在这种被当成空气一样的无视要好。

王浩看出了我和苏清晏之间的不对劲,私下里悄悄问我:“默子,你跟苏总监到底怎么回事?我怎么感觉她对你格外严格?是不是大学时候得罪过人家?”

我只能苦笑着摇头:“没什么,就是正常的甲方要求高。”

这种日子过得我心力交瘁。一方面,我要应对苏清晏在工作上提出的高标准严要求,不断地修改、优化方案,常常加班到深夜;另一方面,我还要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,那份沉甸甸的愧疚感,让我每次面对她都觉得喘不过气来。

我的状态越来越差,黑眼圈越来越重,人也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。

矛盾的爆发,是在一次关于商业中庭设计方案的评审会上。

那个方案,我花了很多心血。为了找到灵感,我周末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大型购物中心,拍了上千张照片,做了详细的调研分析。我希望通过一个流动、开放、充满自然光感的设计,打破传统商业空间的沉闷感。

我满怀信心地讲解完方案,期待能得到苏清晏的认可。

然而,她听完后,只是沉默地翻看着方案文本,眉头越皱越紧。

会议室里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着她开口。

“陈默,”她终于抬起头,目光锐利地看着我,“你这个方案,很理想化,很像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的课程作业,而不是一个成熟的商业项目。”
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,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。

“你的设计理念很好听,‘流动’、‘自然’,但你考虑过实际的商业坪效吗?”她用笔敲着图纸上的中庭部分,“这么大的挑空,浪费了多少可租赁面积?你设计的那些所谓的‘公共休憩区’,在寸土寸金的CBD,能为我们带来多少实际收益?还有这个采光顶,结构复杂,后期维护成本极高,你做过预算评估吗?”

她一连串的问题,问得我哑口无言。我承认,我在设计时,确实更多地从艺术和体验感出发,对商业运营的现实问题考虑得不够周全。

“苏总监,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后期再优化……”我试图解释。

“没有后期了。”她冷冷地打断我,“这个方案,我不同意。推倒重做。”

“推倒重做?”我不由得提高了声音,“这个方案我们团队熬了两个星期才做出来的!”

“两个星期,做出一个不合格的方案,那也是浪费时间。”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,“陈默,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我们创造价值的商业空间,不是你的个人艺术展品。如果你做不到,我可以向李总申请换人。”

“换人”两个字,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。

那一瞬间,所有的委屈、压抑、不甘,全都涌了上来。我看着她那张冰冷而决绝的脸,三年前的自卑感和此刻的挫败感交织在一起,让我几乎失去了理智。

我猛地站起身,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
“苏清晏!”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,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,“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?是不是因为三年前的事,所以故意针对我?”

话一出口,我就后悔了。

我看到苏清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她握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。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、受伤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。

然后,她拿起自己的东西,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会议室。

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李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王浩和其他同事都用一种震惊又同情的目光看着我。

我颓然地坐回椅子上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
我知道,我搞砸了。我不但搞砸了工作,也彻底搞砸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修复的关系。

第5章 无法逃避的对话

那次会议室的失控之后,我和苏清晏的关系降到了冰点。

李总找我谈了一次话,没有过多地责备我,只是叹着气说:“陈默啊,我知道你压力大,但苏总监毕竟是甲方。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恩怨,工作就是工作。这个项目对我们事务所很重要,你……好自为之吧。”

我被暂停了“星汇中心”项目组负责人的职务,虽然还留在组里,但实际上已经被边缘化了。新的负责人是另一位资深设计师,他开始主导方案的修改。

我像是被打入冷宫,每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,做一些零散的、不重要的辅助工作。苏清晏再也没有单独找过我,开会时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。

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消沉。白天在公司如坐针毡,晚上回到家就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。我开始失眠,整夜整夜地睡不着,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天会议室里的一幕,回想着苏清晏那双失望的眼睛。

我给王浩打了电话,约他出来喝酒。

在嘈杂的烧烤摊上,我几杯啤酒下肚,终于把三年前的事情,以及我和苏清晏的所有纠葛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。

王浩听完,半天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帮我把酒杯满上。

“默子,”他许久才开口,语气复杂,“我不知道该说你痴情,还是说你蠢。你觉得你当年跑路是为了她好,是为了不让她难堪。可你有没有想过,你这种自以为是的‘为她好’,其实是对她最大的不尊重?”

“你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。”王浩一针见血地指出,“你凭什么替她决定,她会在意?她会后悔?万一……万一她当时对你,也是认真的呢?”

“不可能。”我下意识地反驳,“她那么优秀,我……”

“又是‘配不上’这套说辞。”王浩打断我,叹了口气,“陈默,你最大的问题,不是穷,不是家境不好,是你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。一个连自己都瞧不起的男人,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来爱你?”

王浩的话,像一把锥子,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。

是啊,我一直在用自己的自卑去揣测她,用我的价值观去衡量她的感情。我自以为是的保护,或许在她看来,就是最残忍的遗弃。

那天晚上,我喝得酩酊大醉,被王浩送回了家。第二天醒来,头痛欲裂,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
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
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无论结果如何,我必须去跟苏清晏道歉,不是作为设计师向甲方道歉,而是作为一个男人,向一个被我伤害了三年的女人,郑重地道歉。

那天下午,我查到苏清晏还在公司加班。我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,走进了那栋我充满畏惧的写字楼。

我没有预约,直接走到了她们公司的办公区。透过玻璃隔断,我看到苏清晏正一个人坐在她的办公室里,对着电脑,眉头紧锁。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,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显得有些落寞。

我敲了敲门。

她抬起头,看到是我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常态。

“有事?”她问。

“我……我想跟你谈谈。”我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
她沉默了几秒钟,点了点头:“进来吧。”

我走进她的办公室,关上门。这是我第一次进她的办公室,装修得很简约,很有品味,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建筑和设计的专业书籍,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抽象的艺术品。

“苏总监,对不起。”我站在她办公桌前,深深地鞠了一躬,“那天在会议室,是我太冲动了,我不该说那些话。工作上的事,我接受你的所有批评。”

她没有立刻回应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

“还有,”我抬起头,迎着她的目光,一字一句地说,“为三年前的事,我向你道歉。我那时候……太懦弱,太自卑,我做了一件非常混蛋的事,伤害了你。对不起。”

说完这两句道歉,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三年的巨石,终于被搬开了一点。我等待着她的反应,无论是愤怒的斥责,还是冷漠的无视,我都准备好接受。

然而,她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。

她站起身,走到窗边,背对着我,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。

“陈默,”她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,“你知道吗?我这三年,一直在想一个问题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那天晚上,你对我说的那些话,关于你的家乡,你的梦想,你的不安……究竟有几分是真的,又有几分,只是为了应付一个喝多了的、有点烦人的女同学?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我当时觉得,那是真的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在自言自语,“我第一次觉得,有一个人,他看到的不是‘校花苏清晏’,而是苏清晏。一个同样会迷茫,会烦恼的普通人。”

“所以第二天你消失了,我整个人都懵了。我开始怀疑,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?是不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?是不是对你来说,那真的就只是一夜荒唐?”

她转过身,眼圈红红地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埋藏了三年的问题。

“陈默,你告诉我,在你心里,我到底算什么?”

第6章 “睡完我就想跑”

面对她含着泪光的质问,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

我所有的语言,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。我能说什么?说我喜欢你?说我暗恋了你四年?说那晚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?

这些话,在三年前那个清晨,我没有勇气说出口。现在再说,只像是一个懦夫迟到的、毫无意义的辩解。

“我……”我艰涩地开口,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,“我当时……是真的……很喜欢你。”

这句话,我终于说出了口。像是完成了一个迟到了三年的仪式。

苏清晏听完,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。她没有哭出声,只是默默地流泪,那无声的哭泣,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我心碎。

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,脸上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。

“喜欢我?”她看着我,摇了摇头,“陈默,你的喜欢,太廉价了。”

“你的喜欢,敌不过你的自卑,敌不过你的恐惧,敌不过你那些可笑的、自以为是的揣测。”

她一步步向我走来,站定在我面前,抬头看着我的眼睛。她的目光,像两把锋利的刀,剖开我所有的伪装,直抵我灵魂深处最懦弱的地方。

“你根本不是喜欢我,你只是喜欢那个‘喜欢苏清晏’的自己。那让你觉得你的人生好像有了一点戏剧性,有了一点不平凡。”

“所以,当那一夜真的发生了,你害怕了。你害怕你要为这份‘不平凡’负责,你害怕你要面对一个真实的、有血有肉的苏清晏,而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挂在天上的星星。”

“你害怕我这个‘麻烦’,会打乱你按部就班的人生。所以你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——逃跑。”

她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颗子弹,精准地击中我的要害。我无从反驳,因为她说的,全都是对的。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故事里那个卑微的、被伤害的男主角,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,我才是那个自私的、残忍的刽子手。

“在你眼里,我就是那么一个肤浅的、只看重家世背景的女人吗?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,“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穷,就看不起你?陈默,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,也从来没有,给过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。”

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,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城市的喧嚣。

我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,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悔恨。我多想回到三年前那个清晨,抱住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,告诉他,别怕,别跑,去面对,去争取。

可是,没有如果。

“所以,”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说出了那句总结陈词,那句我最怕听到,却又罪有应得的判决。

“陈默,在你心里,我就是一个可以让你睡完就想跑的女人,对不对?”

这句话,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中轰然炸响。

我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我看到她眼中的光,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,最后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。

我知道,我们之间,彻底结束了。不是从三年前我逃跑的那个清晨,而是从现在,从我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的这一刻起。

“图纸的事,”她转过身,走回办公桌后,声音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,“我会跟李总沟通,你们事务所的设计能力,我们信得过。但你,陈默,我不想再在‘星汇中心’这个项目上看到你。”

这是最终的宣判。

我点了点头,感觉喉咙里满是血腥味。

“好。”我说。

我转身,拉开办公室的门,走了出去。我没有回头,我不敢回头。我怕看到她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,都会让我彻底崩溃。

走出写字楼,外面已经华灯初上。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,像无数双嘲笑的眼睛。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,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。

原来,最伤人的,从来不是声嘶力竭的争吵,而是在你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过去时,发现一切早已无可挽回。

我欠她的,不只是一句道歉。我欠她一个本该美好的清晨,一个本可以开始的未来,和一个完整的、被尊重的自己。

而这些,我这辈子,都还不清了。

第7章 冰释与边界

我主动向李总递交了辞职信。

李总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,最后还是签了字。他大概也觉得,把我留在公司,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。

离开事务所那天,我收拾好自己不多的东西,装在一个纸箱里。王浩送我到楼下,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:“默子,别想太多,换个环境重新开始。你是有才华的,到哪里都能发光。”

我对他笑了笑,说:“谢了,兄弟。以后常联系。”

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接下来的去向。我需要一段时间,一个人静一静。我租的房子还没到期,索性就每天待在家里,看书,画一些不为任何人、只为自己的图。

我以为我和苏清晏的故事,到此就该画上句号了。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远离的直线,从此再无交集。

然而,一周后,我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。

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。

“喂,是陈默吗?”电话那头,是苏清晏的声音。

我愣住了,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:“是我。苏……苏总监,你找我?”

“我不是你的总监了。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,“我有点事,想请你帮个忙。”

我无法拒绝。

我们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了面。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很多,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。

“我父亲的公司,最近出了点问题。”她开门见山,没有丝毫寒暄,“有一个很重要的竞标项目,我们准备了很久,但是核心的设计团队,前两天被竞争对手整个挖走了。”

我心里一惊。这种事情在业内并不少见,但对于一个正在竞标关键项目的公司来说,无疑是釜底抽薪。

“现在离截标只剩下十天时间,我们必须拿出一个全新的、能打动评委的方案。”她看着我,目光里带着一丝恳切,“我知道,这很强人所难。但是,陈默,我想来想去,现在能帮我的,只有你。”

我沉默了。

“为什么是我?”我问。我已经被“星汇中心”项目除名,在她眼里,我应该是一个不合格的设计师。

“因为,”她顿了顿,说,“虽然我很不想承认,但在我看过的所有年轻设计师里,你的设计,最有灵气。你只是……需要一个能让你放下所有包袱,纯粹去做设计的机会。”

她的这番话,让我百感交集。她否定了我的人,却肯定了我的才华。

“这不属于工作,算是我私人的请求。”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,推到我面前,“这是定金。事成之后,还有重谢。你不需要加入我们公司,我们可以用项目合作的方式。如果你不愿意,我也不勉强。”

我看着桌上那张银行卡,又看了看她充满血丝的眼睛。我知道,她一定是走投无路了,才会来找我这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。

三年前,我欠了她。现在,或许是时候还了。

“我不要钱。”我把银行卡推了回去,“我帮你。就当是……还债。”

苏清晏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最终,她点了点头,轻声说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

接下来的十天,是我人生中最高强度、也最纯粹的十天。

我们在苏清晏公司一间临时的项目室里,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工作。团队里除了我,还有几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设计师,经验不足,我几乎要手把手地教。

苏清晏也一直陪着我们。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甲方总监,而是我们的战友。她负责搜集资料,协调资源,给我们买咖啡和宵夜,在我们熬不住的时候,给我们讲冷笑话打气。

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尴尬的过去。所有的时间和精力,都投入到了图纸和模型上。在一次次激烈的讨论和争辩中,我发现我和苏清晏在设计理念上,竟然有着惊人的默契。我们都追求简洁、人性化的设计,都相信建筑应该是有温度的。

那种感觉很奇妙。我们像是两个配合默契的剑客,虽然彼此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,但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,却能将后背交给对方。

截标前一天晚上,我们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方案文本和模型。

项目室里一片狼藉,所有人都累得东倒西歪。我和苏清晏站在模型前,看着这个我们共同创造出来的作品,相视一笑。

那一笑,仿佛融化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冰冷和隔阂。

“陈默,”她忽然开口,“等这件事结束,一起吃个饭吧。就当是……朋友之间的。”

“好。”我点头。

我知道,我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。但或许,我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。不是恋人,也不是仇人,而是两个曾经互相伤害过,但最终选择与过去和解的成年人。

我们之间,有了一道新的边界。在这道边界之内,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,是懂得彼此才华的知己。而边界之外,那些爱恨纠葛,就让它永远地留在过去吧。

第8章 各自的航道

竞标的结果,毫无悬念地赢了。

我们的方案以其独特的设计理念和对城市文脉的深刻理解,获得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。苏清晏父亲公司的危机,也因此得到了缓解。

庆功宴上,苏清晏代表公司向我敬酒,当着所有人的面,郑重地向我表示感谢。我坦然地接受了。这是我应得的。

庆功宴结束后,苏清晏约我单独走走。

我们沿着江边,慢慢地走着。晚风习习,江面上波光粼粼,对岸的城市灯火璀璨。

“我下周就要去米兰了。”她忽然开口。

我有些惊讶:“去米兰?”

“嗯。”她点了点头,脸上带着一种释然的微笑,“我父亲的公司,这次危机过后,他也想通了,决定放手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我联系了之前一直很想去的那家建筑事务所,他们给了我offer。”

“那……恭喜你。”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。这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,那个更广阔的、能让她尽情施展才华的天地。

“你呢?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她问我。

“我准备自己开个小工作室。”我笑着说,“就做一些自己喜欢的小项目,不求做大,只求做得开心。”

这也是我这段时间想清楚的。我不想再回到那种大设计院里按部就班的生活了。我想为自己画图,为自己的设计负责。

“挺好的。”她点了点头,“以你的才华,一定能做出很好的作品。”

我们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。我知道,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散步了。

“陈默,”走到一座桥上时,她停下脚步,转头看着我,“三年前的事,我已经放下了。”

我看着她的眼睛,那里面清澈坦然,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怨恨和伤痛。

“我以前总觉得,是你毁了我对爱情的所有美好想象。”她轻声说,“但现在我想明白了,那件事,我们都有错。你错在懦弱和逃避,而我,错在年轻气盛的想当然。我们都为自己的不成熟,付出了代价。”

“谢谢你,苏清晏。”我认真地说,“也谢谢你,让我有机会,把这个债还上。”

她笑了,那笑容在夜色中,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昙花。

“不,你没有欠我什么了。”她说,“我们两清了。”

两清了。

这三个字,像一个休止符,为我们之间这段长达数年的、兵荒马乱的纠葛,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。

没有狗血的复合,没有撕心裂肺的告别。我们就像两个在旅途中偶然相遇的旅人,同行了一段路,看到了彼此最狼狈和最闪光的样子,然后在一个分岔路口,平静地挥手,祝对方前程似锦。

她要去她的米兰,追逐她的建筑梦想。而我,也要开始我的独立工作室,在我选择的这条航道上,继续前行。

第二天,我去机场送她。

我们没有拥抱,只是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,挥了挥手。

“再见,陈默。”

“再见,苏清晏。”

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,我转身,走进了机场外的阳光里。阳光很暖,照在身上,驱散了心里最后一丝阴霾。

我的人生,不会再有苏清晏了。但我知道,她就像那道我曾经在图纸上划下的、无法抹去的墨痕,永远地留在了我的生命里。

它时刻提醒着我,一个男人,永远不能因为自卑而逃避,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,敢于承担自己的选择。

是她,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,教会了我成长。

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王浩的电话。

“喂,胖子,我那工作室,准备开张了。”我对着电话,笑着说。

电话那头传来王浩兴奋的叫声。我抬起头,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,感觉自己的人生,才刚刚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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