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老公管我超严的 - 爱奇艺小说
摘要:雪崩时,老公把我塞进岩缝的三角洞里,转身就抱住苏星月,我_该散了雪崩发生时,轰鸣声像巨兽的咆哮,瞬间吞噬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。林舟的手猛地推在我背上,力道大得让我踉跄。“微微,进去!”他把我死死塞进一块岩石下的三角缝隙里,那空间狭窄得像一口石棺,冰冷的岩壁紧贴着我的脸颊。我甚至来不及反应,只看到他决绝…雪崩时,老公把我塞进岩缝的三角洞里,转身就抱住苏星月,我_该散了
雪崩发生时,轰鸣声像巨兽的咆哮,瞬间吞噬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。
林舟的手猛地推在我背上,力道大得让我踉跄。
“微微,进去!”
他把我死死塞进一块岩石下的三角缝隙里,那空间狭窄得像一口石棺,冰冷的岩壁紧贴着我的脸颊。
我甚至来不及反应,只看到他决绝的背影。
他转身,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几米外的苏星月,张开双臂,像一堵墙,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孩整个护在了怀里。
雪浪排山倒海而来。
世界在我眼前,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色淹没。
那一刻,岩缝里的寒冷,远不及我心里的冰。
我闭上眼,脑子里异常清晰地冒出三个字:该散了。
两天前,我还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连绵的阴雨,为这次的公司团建登山活动打包行李。
林舟是公司建筑设计部的总监,苏星月是他部门新来的实习生。
这次活动,是他一手策划的。
“微微,帮我把那件蓝色的冲锋衣找出来。”林舟的声音从书房传来,带着一丝惯常的疲惫。
我们结婚五年,无孕。
从最初的期待,到中期的焦虑,再到现在的麻木,这条路我们走得异常艰难。
医院的判决书下得很冷静:我的问题。
从此,我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,看得见彼此,却再也触不到真实的温度。
婆婆的电话,从一周一次,变成了一天三次。话里话外,都是对林家血脉的忧心忡忡。
林舟夹在中间,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。
我把冲锋衣递给他,指尖无意中碰到他的手,凉得像一块冰。
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,像一根针,轻轻扎进我的心里,不疼,但密密麻麻地泛着酸。
“还在为妈的话生气?”我问得平静。
“没有。”他避开我的视线,低头整理着背包,“就是最近项目紧,有点累。”
累,是他这一年来最常用的词。
像一个巨大的黑洞,吞噬了他所有的耐心和温情。
我没再追问,转身去厨房给他炖汤。
一锅温热的汤,或许是我们之间仅存的、看得见的维系了。
他的工作平板忘在了客厅的沙发上,屏幕还亮着。
一条打车软件的通知弹了出来,很短的一行字。
「您与常用同行人‘小月’的本月同行里程已超过%的用户。」
小月。
我握着汤勺的手,在半空中凝固了。
苏星月的微信名,就叫“弯弯的小月亮”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缓慢地,一寸寸地收紧,直到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我放下汤勺,手指有些发抖地划开那条通知。
页面跳转,过往的行程记录一条条罗列出来,像一份详尽的罪证陈述。
出发点,大多是公司。
终点,是苏星月租住的那个小区。
时间,几乎都是深夜十一点以后。
最频繁的一周,有四次。
原来他口中的“项目紧”,那些深夜不归的“加班”,都分给了另一个女孩回家的路。
我点开他的音乐软件,果然,“最近常听”里,有一个新建的歌单,名字叫《给一颗星星》。
里面的歌,全是苏星月朋友圈分享过的那些小众民谣。
我甚至不需要再去翻查更多的东西。
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,此刻像潮水般涌上大脑。
他回家时,身上偶尔沾染的、不属于我的淡淡香水味。
他接电话时,下意识走到阳台的避讳。
他看着手机时,嘴角那抹我久违了的、柔和的笑意。
证据链,如此完整。
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,看着窗外的雨,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,拼命想抓住些什么,却只捞到一手冰冷的雨水。
我没有哭,甚至没有愤怒。
心里只剩下一片巨大的、被掏空后的荒芜。
我以为我们的婚姻只是生病了,吃点药,打打针,总还能治愈。
现在才知道,它已经死了。
只是他还瞒着我,迟迟不肯下葬。
我关掉平板,把界面恢复原样,然后走进厨房,把那锅汤倒进了下水道。
滚烫的汤汁在不锈钢水槽里发出“刺啦”一声,像一声短促的悲鸣。
我决定参加这次团建。
我不是要去捉奸,也不是要去上演什么正室撕小三的戏码。
我只是想去亲眼看一看,那个能让林舟在深夜里,用时间和里程去守护的女孩,究竟是什么样子。
我想去确认,我的婚姻,究竟是以怎样一种方式,走向了它的终局。
救援队的强光手电筒照亮岩缝时,我几乎已经冻僵了。
我被抬上担架,浑身裹着厚厚的保温毯,思维却异常清晰。
不远处,林舟正被医护人员包扎着手臂,他的冲锋衣划破了,鲜血染红了半边袖子。
苏星月坐在他身边,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,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,小声地啜泣着。
林舟的母亲,我的婆婆,也闻讯赶来了。
她一看到林舟手臂上的伤,眼泪就下来了,扑上去捶打着他的后背。
“你这个傻孩子!你不要命了!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怎么活啊!”
她哭得撕心裂肺,仿佛林舟已经去了半条命。
而我,这个被他塞进岩缝、毫发无伤的妻子,像是透明的空气。
婆婆的目光扫过我,没有一丝温度,反而带着一股尖锐的审视。
她扶着林舟,踉踉跄跄地走到我面前。
“沈微,你没事吧?”她的语气,客套得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。
“我没事,妈。”我平静地回答。
“没事就好。”她点点头,话锋一转,锐利如刀,“阿舟为了救你,把自己的胳膊都弄断了!你呢?你就躲在石头缝里,眼睁睁看着?”
我的视线越过她,落在林舟躲闪的眼睛上。
他抿着唇,喉结上下滚动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没有解释,是他把我塞进去的。
他也没有解释,他受伤,是为了护住另一个人。
我忽然觉得很好笑。
生活有时比最蹩脚的编剧还要荒诞。
“妈,”我看着她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,“您应该庆幸,他把我塞进去了。不然,林家现在可能需要考虑的,就不是断一只胳膊的问题了。”
我的话,让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,却被我的冷静堵了回去。
苏星月在这时,怯生生地走了过来。
她把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,递到林舟面前。
“林总监,您的……您的东西。”
那是一块玉坠,用红绳穿着,质地温润,是我和林舟结婚时,婆婆亲手给他戴上的,说是林家的传家宝,保平安的。
这些年,他一直贴身戴着,从未离身。
现在,它却出现在了苏星月的手里。
我看着那块玉,再看看苏星月脖子上空空如也的红绳印记,瞬间什么都明白了。
雪崩来临的那一刻,他不仅用身体护住了她。
他还把母亲给的、象征着庇佑与传承的玉坠,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,戴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那是他身为林家长子的身份象征,是他母亲最看重的东西。
他把它,给了她。
我感觉自己的心脏,被最后一块巨石,彻底压碎了。
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。
林舟的脸色,比岩壁上的雪还要白。
他慌乱地想去拿,却因为手臂的伤,动作笨拙而狼狈。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微微,我……”他急切地想解释。
“别说了。”我打断他。
我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波澜,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展品。
“林舟,我们谈谈吧。”
医院的走廊里,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。
白色的墙壁,白色的灯光,白得让人心慌。
我坐在长椅上,林舟和苏星月站在我对面,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。
婆婆被我以“需要安静”为由,暂时请回了病房。
我没有看苏星月,目光始终落在林舟的脸上。
“我需要一个解释。”我的声音很平,听不出情绪,“不是关于雪崩,是关于‘小月’,关于深夜的顺风车,关于那个叫《给一颗星星》的歌单。”
我每说出一个词,林舟的脸色就更白一分。
苏星月则猛地抬起头,满眼震惊地看着我,然后又迅速低下头,双手绞在一起,指节发白。
“你……你都知道了?”林舟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“我不是个傻子,林舟。”我淡淡地说,“婚姻里的蛛丝马迹,比任何侦探小说都精彩。”
他沉默了。
良久的沉默,像一潭死水。
最后,是苏星月先开了口,声音细若蚊蚋,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白。
“沈律师……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。”她叫我“沈律师”,而不是“林太太”,这个称谓本身,就划清了界限。
“我刚来公司,什么都不懂,总是出错。是林总监,他很有耐心地教我,帮我改方案,陪我加班。”
“他说,我让他想起了刚毕业时的自己,眼里有光。”
“他很累,我知道。他跟我说,家里的空气是凝固的,他不敢大声呼吸。他说,跟你在一起,像是在走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漆黑隧道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掉眼泪,却倔强地看着我。
“他没有碰过我,一次都没有。他只是……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喘口气的地方。那些顺风车,只是因为我住的地方太偏,他担心我的安全。”
“那块玉坠,”她把玉坠放在旁边的椅子上,“是我看到他戴着,觉得好看,求他借我看看的。雪崩的时候太乱了,我忘了还给他。”
她说得很真诚,每一个细节都试图为林舟开脱。
一个年轻的,带着天真和崇拜的女孩,爱上了一个成熟稳重、温柔体贴的上司。
一个在婚姻里窒息的男人,遇到了一个能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、被仰望的年轻女孩。
多么经典的故事。
我甚至都懒得去分辨这里面有多少是真话,有多少是美化过的托词。
因为,这都不重要了。
我转向林舟。
“她说的是真的吗?”
他艰难地点了点头,“微微,我跟她,真的没什么。我只是……太累了。跟你在一起的压力,我妈给的压力,工作的压力……我快被压垮了。跟她在一起,我能暂时忘了那些,感觉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。”
“黑洞。”他说,“我们的家,像个黑洞。”
我听着他的话,心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巨大的悲哀。
原来,我苦心经营的家,在他眼里,只是一个令人窒息的黑洞。
我努力维持的体面,在他看来,是冰冷的空气。
我为不孕而承受的痛苦和自责,在他那里,变成了他逃离的理由。
“所以,雪崩的时候,你选择护住她,是本能,对吗?”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。
“是。”他闭上眼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“我的身体,比我的脑子反应更快。”
身体,永远比谎言诚实。
在生死存亡的瞬间,他的身体,做出了最真实的选择。
他选择了那个能让他“喘口气”的人。
而我,那个与他同床共枕五年、法律上最亲密的妻子,被他推向了一个冰冷的角落。
这就够了。
所有的答案,都已经揭晓。
我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服。
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
我对苏星月说:“你走吧。这里没你的事了。”
女孩愣住了,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地放她走。
她看了看林舟,又看了看我,最终还是小声说了句“对不起”,然后转身快步离开。
走廊里,只剩下我和林舟。
“微微……”他试图抓住我的手。
我退后一步,避开了。
“林舟,我们之间的问题,不是一个苏星月。就算没有她,也会有李星月,张星月。”
“我们的婚姻,早就出了问题。就像一个房间的灯泡,坏了很久了。我们都假装它还亮着,摸黑生活了太久。”
我看着他,目光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湖。
“我不想再摸黑了。”
“所以,我们离婚吧。”
“离婚”两个字说出口,林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“不,微微,我不同意!”他急了,顾不上手臂的伤,上前一步,想要抓住我,“我承认我错了,我混蛋!但是我们不能离婚!你想想我妈,想想我们这么多年……”
“想过了。”我打断他,“就是因为想得太清楚了,才做的这个决定。”
“林舟,你扪心自问,你所谓的‘不离婚’,有多少是为了你自己,有多少是为了应付你妈,又有多少,是真正为了我?”
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。
“婚姻是什么?”我看着他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“在我看来,它是一份合同。一份以感情为基础,以忠诚为核心条款,以共同生活为履行方式的终身契约。”
“在这份契约里,双方互为唯一的、排他的合伙人。忠诚,不是一种选择,是必须履行的义务。克制,不是一种恩赐,是条款里白纸黑字写明的责任。”
“你违约了,林舟。”
我的话,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了我们之间所有温情的伪装,露出了血淋淋的、最本质的法律关系。
他愣愣地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陌生。
仿佛,他从来没有认识过我。
“微微,你……你一定要这样吗?用‘合同’、‘条款’这些词来定义我们的感情?”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受伤。
“不然呢?用你所谓的‘累’,所谓的‘黑洞’吗?”我反问,“当感情变得不可靠时,规则,就是最后的底线。”
“我不是在跟你商量,林舟。我是在通知你。”
“我给你两个选择。”
“第一,协议离婚。我们名下的财产,一人一半。房子归我,我按市价折算一半的钱给你。车子归你。没有争议,尽快办完手续,对大家都好。”
“第二,如果你不同意,那我们就走诉讼。我会把我找到的所有证据,包括你的打车记录,你的歌单,以及这次雪崩事件的人证,全部提交给法庭。我会证明你是过错方。到时候,财产怎么分,就由法官来判了。”
我看着他惨白的脸,继续说:“你知道的,我做风险控制,最擅长的就是搜集证据和评估风险。在这场官司里,你的胜算,几乎为零。”
他颓然地靠在墙上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。
“你……早就想好了?”
“从我看到那条打车软件通知的时候,就在想了。”我承认得坦然,“雪崩,只是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。”
“我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,林舟。我只是不喜欢处理脏乱差的局面。我喜欢一切都清清楚楚,有条有理。”
“所以,选吧。”
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走廊尽头的护士都换了一轮班。
最终,他抬起头,眼里布满了红血丝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“我选第三个。”
我皱了皱眉。
“没有第三个。”
“有。”他固执地看着我,“微微,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“我不想离婚。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“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。但是,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证明给你看。”
“我们不离婚。但是,一切都按你的规矩来。”
他说:“你说婚姻是合同,那我们就重新签一份。你说要有条款,那我们就把条款一条条写清楚。你说我违约了,那我就接受惩罚,并且承担将来再次违约的所有后果。”
他的眼神里,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,近乎绝望的恳求。
我看着他,心里没有一丝动容。
哀莫大于心死。
当一个女人,在生死关头被自己的丈夫放弃时,所有的爱意,都会在那一瞬间,崩塌成齑粉。
“林舟,破镜难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点头,“我不要它圆,我只要它还在。哪怕全是裂痕,我也认了。”
“你想要的,无非是安全感和规则感。我给你。”
“财产,现在就可以全部转到你名下。房子,车子,我所有的存款和理财。我净身出户,住在公司都行。”
“我的手机,你可以随时检查。我的所有社交账号密码,都告诉你。”
“苏星月那边,我会立刻让她离职,并且保证,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私下联系。”
“我妈那边,我去说。以后,她再也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来烦你。”
他一条一条地说着,像是在背诵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承诺书。
我静静地听着。
这些条件,听起来很诱人。
一个出轨的男人,愿意放弃所有身外之物,来换取一个不离婚的结果。
换做任何一个还对婚姻抱有幻想的女人,可能都会心软。
但我不会。
因为我知道,他这么做,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我。
而是因为,离婚的成本,太高了。
他的事业,他的名声,他在父母面前“好儿子”的形象,都会因为一场不体面的离婚官司而毁于一旦。
他怕的,是失去这一切。
而我,是他用来维系这一切的,最重要的道具。
“听起来,像一份非常不平等的条约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“是我心甘情愿的。”他立刻说。
我沉默了。
我在思考。
离婚,对我来说,是解脱。但同样,也意味着我需要重新开始,去面对周围人同情或探究的目光,去处理一系列繁琐的后续。
而他提出的这个“方案”,似乎更有趣一些。
把一场本该充满情感纠葛的背叛,变成一场纯粹的、以规则为主导的契约履行。
他想把婚姻当成避风港。
那我就把它,变成一个由我制定规则的、纪律严明的“管教所”。
我想看看,当激情和愧疚都褪去后,一个男人,愿意为自己的错误,付出多大的代价,坚持多久。
这像一场人性实验。
而我,是那个冷眼旁观的实验记录员。
“好。”我终于开口。
林舟的眼睛里,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。
“但是,我需要一份书面的东西。”我说,“一份《婚内忠诚及财产协议》,需要双方签字,并且进行律师见证。我会亲自起草。”
“协议里会写明,你自愿将所有婚内财产赠予我个人。以及,如果再次发现你有任何违背忠诚义务的行为,你将无条件同意离婚,并且放弃所有孩子的探视权——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的话。”
“最后一条,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这份协议的存在,不代表我原谅了你。它只代表,我同意给你一个‘留用察看’的机会。”
“察看期,没有期限。随时可能结束。”
“你,接受吗?”
他毫不犹豫地点头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我接受。微微,我全都接受。”
我点点头,转身,不再看他。
“那就这样吧。你好好养伤,我明天会把协议的初稿发给你。”
说完,我迈步离开。
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,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声音,在空旷的走廊里,回荡了很久。
我用了一个通宵,起草了那份协议。
与其说是协议,不如说是一份行为准则手册。
大到共同财产的界定与处置,小到与异性非公务交往的距离和报备制度,一共五章三十七条,逻辑严密,权责清晰。
违约责任那一章,我写得尤其详细。
每一次晚归不报备,每一次与异性不必要的私聊,每一次删除通话记录或聊天记录,都对应着明确的“惩罚措施”。
比如,罚做一周的家务。
比如,将当月奖金上交。
再比如,写一份不低于三千字的检讨。
这些条款,看起来有些幼稚,甚至可笑。
但它们的目的,不是为了惩罚,而是为了“量化”。
把虚无缥缈的“忠诚”和“信任”,变成一个个可以被观察、被记录、被执行的具体行为。
我把协议打印出来,一式三份。
第二天,我把它带到了林舟的病房。
他母亲也在,正在给他喂一碗看起来很油腻的鸡汤。
看到我,婆婆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,没好气地说:“还知道来啊?阿舟都这样了,你这个做老婆的,也不知道在跟前伺候着。”
我没理她,径直走到林舟病床前,把协议放在他面前的床头柜上。
“看看吧,没问题的话,就签字。”
林舟拿起协议,一页一页,看得极其认真。
婆婆凑过来看了一眼标题,立刻炸了。
“什么东西?婚内协议?沈微,你什么意思!我儿子为了你连命都快没了,你现在跟他谈财产?”
她一把抢过协议,想撕掉。
我伸手,稳稳地按住了她的手腕。
我的力气不大,但眼神很冷。
“妈,这是我跟林舟之间的事,您最好不要插手。”
“反了你了!”婆婆气得浑身发抖,“林舟,你看看她!你看看你娶的好老婆!还没怎么样呢,就开始算计我们林家的财产了!”
林舟抬起头,脸色苍白,但眼神却很坚定。
“妈,您先回去吧。”他对婆婆说,“这是我跟微微的事,我们自己解决。”
“你……”婆婆指着他,气得说不出话来,“你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!”
“这不是迷魂汤。”林舟拿起笔,在协议的末尾,一笔一划,签上了自己的名字,“这是我欠她的。”
他签得很用力,几乎要划破纸背。
然后,他把协议递给我。
“微微,我签了。”
我接过协议,检查了一下签名,然后把属于他的那一份,重新递还给他。
“收好。希望你永远用不上违约责任那一章。”
婆婆看着我们,像看两个疯子。
最终,她跺了跺脚,骂了一句“不孝子”,摔门而去。
病房里,重新恢复了安静。
我拉开椅子,坐下,开始削一个苹果。
刀锋在果皮上,划出流畅而均匀的螺旋。
“苏星月,什么时候让她走?”我问,没有看他。
“我已经跟人事部打过招呼了。”林舟立刻回答,“按照实习期合同,今天就可以办完离职手续。N+1的补偿,我会用我自己的钱付给她。”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,插上牙签,放在他面前。
“关于你母亲。”我继续说,“我不希望再从她嘴里,听到任何关于孩子的话题。我们之间的问题,已经够多了,我不想再增加一个无法解决的婆媳矛盾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,“我会跟她谈。以后,我们搬出去住吧,买个离她远一点的房子。房子的钱,用你名下的存款付。”
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。
他似乎,比我想象中,更懂得如何“解决问题”。
“再说吧。”我没有同意,也没有反对。
“还有,”我顿了顿,抬眼看着他,“那块玉坠。”
他身体一僵。
“把它还给你母亲。”我说,“告诉她,你弄丢了,或者送人了,随便你怎么说。总之,我不想再看到它。”
那块玉,曾经是婆婆对我的认可,是林家媳妇的象征。
现在,它被另一个女人戴过,沾染了不该有的温度。
它脏了。
我这个人,有点精神洁癖。
不喜欢脏东西。
林舟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。
最后,他低声说:“好。”
出院那天,我去接林舟。
他瘦了很多,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,显得有些憔憔悴。
他自己收拾好了东西,一个不大的行李包。
我们全程没有太多交流,像两个刚认识的合租室友。
回到家,他做的第一件事,是把他的手机、电脑、所有银行卡的密码,都写在一张纸上,交给我。
“这是我所有的线上资产和社交渠道。”他说,“你可以随时登录查看。”
我接过纸条,看了一眼,然后把它夹进了那份协议里。
我不会真的去查。
信任一旦崩塌,再多的监控也毫无意义。
我这么做,只是为了让他明白,他现在,生活在一个“有规则”的世界里。
他的一举一动,都在规则的注视之下。
晚饭,我煮了两碗面。
很清淡的阳春面,只放了些青菜和一点点盐。
他吃得很慢,也很安静。
吃完饭,他主动收拾了碗筷,走进厨房去洗碗。
我站在厨房门口,看着他不算熟练的动作。
水流声哗哗作响,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,笨拙地擦洗着盘子。
肥皂泡沾在他的袖口上,他也没有察觉。
“林舟。”我忽然开口。
他回过头,眼里带着一丝询问。
“你恨我吗?”我问。
他愣住了。
“用这么冷酷的,近乎羞辱的方式,把你钉在背叛者的十字架上。你恨我吗?”
他放下手里的碗,认真地看着我。
“不恨。”他摇摇头,“我只恨我自己。”
“微微,我知道,我伤透了你的心。雪崩那天,我把你推进岩缝的时候,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你不能有事。但当我转身看到小月害怕的样子时,我又……我又没控制住自己。”
“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。一边是责任,一边是……被需要的感觉。”
“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混蛋,但那就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。”
“我对你,是责任,是愧疚。我对她,是一种虚幻的、被崇拜的满足感。”
“我把生活过成了一团糟,把你也拖进了泥潭。”
他低下头,“所以,我不恨你。你现在对我做的任何事,都是我应得的。”
这是我们之间,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对话。
没有指责,没有辩解。
只有血淋淋的剖白。
我忽然觉得有些疲惫。
“把碗洗了吧。”我说完,转身回了卧室。
我躺在床上,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,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打完一场恶仗的士兵,浑身脱力。
这场婚姻保卫战,我赢了吗?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从今以后,这个家里,没有爱人了。
只有一个犯了错的男人,和一个拿着戒尺的女人。
接下来的日子,过得像一部设定好程序的默片。
林舟严格遵守着协议上的每一条。
他每天准时上下班,晚上所有的应酬都会提前向我报备,精确到时间、地点、参与人员。
他不再碰他的游戏机,晚上的时间,都用来陪我看一些我喜欢的、枯燥的法律纪录片。
他开始学着做饭,虽然做得很难吃,但他坚持每天都做。
他把他所有的工资卡、奖金卡,都交给了我。每个月,只从我这里领取两千块钱的零用钱。
他母亲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来。
偶尔在家庭聚会上碰到,也只是冷淡地点点头,再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。
我们分房睡。
他睡在客房那张一米二的小床上。
我有时候半夜醒来,会看到他房间的门缝里,透出微弱的灯光。
我知道,他也没睡着。
我们像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,小心翼翼地遵守着彼此间的界限,客气,疏离。
生活,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法庭。
我们每天都在上演着“取证”和“自我证明”的戏码。
他努力地证明自己“正在改过”。
我冷漠地观察着他所有的“证据”。
有一天,我下班回家,看到他正在厨房里,笨拙地剥一个石榴。
红色的汁水溅得到处都是,他的白衬衫上,也沾染了好几点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我问。
“同事送的,说是对女性身体好。”他抬起头,对我笑了笑,有些讨好,“我看网上说,可以榨成汁。”
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,和他手里那个被剥得乱七-八糟的石榴,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。
酸涩,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甜。
就像柠檬。
生活给了我一个酸得掉牙的柠檬。
而这个男人,正试图把它,笨拙地做成一杯不那么难喝的柠檬水。
我走过去,从他手里拿过石榴。
“我来吧。”
我没说原谅,也没说没关系。
但那天晚上,我没有回主卧。
我在他客房的床上,睡着了。
他没有碰我,只是在床边,给我盖了一夜的被子。
第二天早上,我醒来的时候,他已经做好了早餐。
一杯温热的石榴汁,放在我的位置上。
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给那杯红色的液体,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
关系,似乎在一点点回温。
像冬日里被冻住的河,冰面下,开始有了细微的、融化的声音。
我开始想,也许,生活并不总是需要黑白分明的判决书。
有时候,一份详尽的“缓刑执行方案”,也能带来一种畸形而稳定的和平。
我甚至开始习惯这种“契约化”的相处模式。
它让我觉得安全。
因为所有的行为,都有迹可循。所有的风险,都在可控范围之内。
没有了突如其来的惊喜,自然也就不会有措手不及的伤害。
直到那天,我收到了那条短信。
那天是我生日。
林舟提前一个星期,就订了我最喜欢的那家私房菜馆。
他送了我一条项链,是我之前在杂志上看过一眼,随口说了一句“好看”的款式。
他记得。
吃饭的时候,他给我讲了很多他公司里的趣事。
他瘦削的脸颊上,有了些许笑意,不再是那副时刻紧绷、如履薄冰的样子。
气氛很好。
好到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。
我们好像,回到了刚结婚那会儿。
没有不孕的困扰,没有第三者的阴影,只有两个普通夫妻,在过一个普通的生日。
回家的路上,车里放着我们都喜欢的音乐。
我靠在车窗上,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,心里那块冻了很久的冰,似乎又融化了一角。
也许,人是可以被改造的。
也许,破碎的镜子,真的可以用胶水,一点点粘起来。
虽然会有裂痕,但至少,它还能照出人影。
我正这么想着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我点开。
「沈律师,生日快乐。」
我皱了皱眉,这个称呼,让我想起了一个人。
苏星月。
我还没来得及回复,第二条短信就进来了。
「我知道我不该再打扰您。我只是觉得,有些事,您应该知道真相。」
我的心,猛地一沉。
「您还记得那块玉坠吗?林总监说,是您让他还给伯母的。其实,那不是他主动借给我看的,是我死缠烂打,非要看的。雪崩的时候,情况太乱了,他都忘了这件事。他从头到尾,都没有想过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我。」
我的手指,下意识地收紧。
「他是个好人,沈律师。只是太累了,压力太大了。他选择护住我,或许……或许只是因为我离他更近,更顺手。您知道吗?在雪崩发生的前一秒,他还在跟别人打电话。」
「电话里,他跟对方说:‘我找到配型了,你放心,微微的手术,很快就可以安排了。’」
轰的一声。
我的大脑,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,瞬间一片空白。
手术?
什么手术?
我有什么病,需要做手术?
林舟,他到底还瞒着我什么?
我猛地转过头,看向正在开车的林舟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,侧过脸,对我温和地笑了笑。
“怎么了,微微?”
他的笑容,在闪烁的车灯下,显得那么熟悉,又那么陌生。
我看着他,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。
我以为我已经走到了平地。
却没想到,脚下,是更深不见底的深渊。
那份由我亲手制定的、冰冷的协议,那座我以为坚不可摧的、由规则筑成的堡垒,在这一瞬间,被这条短信,轻易地撕开了一道裂口。
裂口后面,是更复杂的,我完全未知的真相。
我握着手机,指尖冰凉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把那条短信,默默地,转发给了我的私人律师。
然后,我抬起头,对林舟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“没什么。”我说,“只是在想,今年的生日,过得还不错。”
游戏,似乎还没有结束。
而我,刚刚拿到了一个新的,隐藏关卡的钥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