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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怕老公突然回家 (糕糕酱)_最怕老公突然回家最新章节免费阅读_嘀嗒读书

摘要:孟世子张榜招妻,条件只有一个,要将外室视如己出。我偷摸揭了榜京中孟世子,素来风流倜傥,眠花宿柳,乃是出了名的纨绔。他竟在城门处张榜招妻,引得满城贵女侧目,纷纷唾弃。那榜文上承诺,嫁与他的世家贵女,可得黄金百两,只有一条件,需将他的外室视如己出。我躲在人群后,听着旁人的议论纷纷。心中却暗自思忖,黄金于…
孟世子张榜招妻,条件只有一个,要将外室视如己出。我偷摸揭了榜


京中孟世子,素来风流倜傥,眠花宿柳,乃是出了名的纨绔。他竟在城门处张榜招妻,引得满城贵女侧目,纷纷唾弃。那榜文上承诺,嫁与他的世家贵女,可得黄金百两,只有一条件,需将他的外室视如己出。

我躲在人群后,听着旁人的议论纷纷。心中却暗自思忖,黄金于我而言,不过身外之物。所我贪恋的,是那外室的温婉可人,似一朵娇花,惹人怜爱。我悄悄伸出手,指尖触到那榜文,心中一横,便揭了下来。

旁人见我动作,皆是惊诧不已。有人道:“这位姑娘,你可知孟世子的为人?他那外室,可不好相与。”

我微微一笑,回道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就这样,我踏入了孟府,成了他名义上的妻。初入府中,我便见到了那外室。她见我,眼神里满是警惕,轻声道:“你既来了,往后可要好生待我。”

我点头,认真道:“放心,我会待你如姐妹。”

日子久了,我才发现孟世子的风流背后,有着诸多隐情。他那外室,原是被他人设计陷害,才沦落到如此境地。孟世子虽平日里看似不羁,实则心有愧疚,一直在暗中保护她。

一日,我与孟世子在花园中散步,见他望着外室的背影,眼神复杂。我轻声问道:“世子,你可曾后悔,将她留在身边?”

他沉默片刻,叹道:“她命苦,我若不管,于心何忍。”

我心中一动,便道:“那我便助你,除掉那些要害她之人。”

从那以后,我暗中查访,发现府中确有诸多隐患。有人欲借外室之事,攀附权贵,陷害孟世子。我将这些一一告知孟世子,他听后,眼中满是感激:“若非有你,我险些被他们蒙蔽。”

我淡淡一笑:“你待她好,我便帮你。”

最终,在我的相助下,那些隐患皆被铲除。孟世子望着我,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:“你于我有恩,我却不能给你名分。”

我摇头,轻声道:“我从未求过名分,只盼你与她安好。”

他沉默片刻,道:“你走吧,我给你自由。”

我望着他,心中虽有不舍,却也明白,这是最好的结局。我转身离去,只留下他,在风中叹息。

1

在下沈棠,乃户部尚书家嫡女也。

按常理而言,有如此高官之父,又顶着嫡女之名,本该过着锦衣玉食、烈火烹油般的好日子才是。

然实际上,我过得甚是凄惨。

主母王氏,乃百年世家王家之女。

我爹官职虽大,然在王家门前,便如微尘一般。

往王家去时,面对小厮,都得陪着笑脸,点头哈腰,问声“小哥,今日可好?”

遇上过路的管家,更是得谄媚地问候一句:“您老吃了吗?”

而我,比爹还惨,竟压根进不得王家大门。

皆因我是j女所生,而这j女,还是王氏亲自挑选的。

说来实在可笑,王氏的福气,似都用在了投胎上,其肚子却甚是不争气。

成亲七年,爹夜夜与她同房,府里连个侍妾都无,她那尊贵的肚子,愣是一点动静也无。

王氏是个极好面子之人,家世好,男人也好,绝不能让生不出孩子这污点坏了她的名声。

于是,她千挑万选,挑了个乖巧懵懂的j女香歌,亲自送到了爹的床上。

起初,爹还不敢,王氏便苦口婆心劝了他半月,道:“老爷,不过是寻个下人,帮咱生个孩子,绝不会因此打你。”

爹这才屈辱道:“夫人,非得逼我?”

王氏忙点头:“老爷,这是为咱家好。”

爹叹了口气,那夜,便喜滋滋摸上床,一夜叫了七次水,上朝前还忍不住,又叫了一次。

爹这般努力,不出俩月,我便被怀上了。

爹甚是遗憾,因香歌身子方有孕,王氏便不许他们再见面。

爹偷摸翻墙去了一次,刚露出头,便被王氏的贴身嬷嬷一拳捅了回去。

自那以后,爹便安分守己,又同王氏过起了清汤寡水、毫无盼头的日子。

而香歌,则被养在后院,无人管无人问,一日三餐都吃不全,只等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。

可这人活着,哪能事事随人心,就算是花钱买来的x贱玩意,也没有一直任人揉捏的道理。

香歌尝了甜头,过了几日好日子,又觉得爹迷恋她,便起了心思,买通王氏一陪嫁但经常挨打的小厮,让他给爹送消息。

她对小厮道:“你去告诉你家老爷,夫人无子并非身子虚寒,而是因做姑娘时便与某位皇室子弟纵情享乐,才玩坏了身子,才纡尊降贵嫁给他这穷书生。”

香歌甚是兴奋,小厮果真把消息告诉了爹。

爹听完,叹息一声,道:“怪不得总是畅通无阻,如同进了无底洞。”

小厮一脸茫然,回来问香歌何意。

香歌才不管这些,只觉得自己家世虽不行,可身子却比王氏清白。

如今又有了身孕,万一生下个儿子,夫人是干不掉的,但做个妾总比做妓强。

可她太单纯了。

爹非但没同王氏闹,还将小厮一并送到王氏手上,又同王氏表忠心,道:“夫人,外边的女人到底心思诡谲,这一胎不管男女,以后我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。”

王氏自然没手软,香歌暂且动不得,便先剥了小厮的皮,丢去了香歌的屋子。

那时香歌已怀胎八月,受此刺激,血染红了她的美梦,当夜便吓得见红,不足月便生下了我。

月子都未来得及做,又被夫人送回了妓坊。

奶娘曾说,王氏告诉l鸨,这刚生完孩子的女子,就如同一汪活泉,个中滋味,非得试过的男人才知妙不可言。

l鸨怎敢得罪王氏,便把香歌当成新鲜玩意推到正堂上,同客人们讲她的好处。

那些嫖客本就是大家子弟,都是玩惯了的,一听这等新鲜玩法,都想尝个鲜。

那几日,香歌客人不断,少时一日一两个,多时一日七八个。

不过半月,香歌便没了生机。

2

奴家成了府里的嫡小姐。

王氏为奴家起名沈棠,想必是厌弃之意。

在奴家的印象里,王氏永远端庄大方,容貌甚美。

只是她的美,犹如精心雕琢的瓷器,冰冷且暗藏杀机。

她并不在意奴家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,毕竟只要外人知晓她能诞下子嗣,奴家如何,她皆不甚在意。

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,还能翻出什么浪来?

那寒冬腊月,王氏带奴家出城赏梅,赏得甚是兴奋,回城时竟将奴家给忘了。

第二日清晨,她才想起让人寻奴家,奴家幸而未冻死,王氏甚是欣慰,慈爱地摸摸奴家的头,感慨道:“好孩子,是个命硬的。”

奶娘待奴家极好,王氏走后,她便将奴家抱进怀里,叮嘱道:“以后见了夫人,嘴一定要甜,喊她娘,叫得亲厚些,记住了没?”

奴家忙应道:“记住了。”

待奴家病好,便跑去请安,甜甜地唤她娘,却被嬷嬷一耳光扇出正堂,骂道:“什么x贱东西,也敢喊我们姑娘做娘,没规矩的玩意,去池子边跪着。”

奴家心中虽委屈,却也只得应下:“是。”

跪就跪吧,反正奴家命硬,再怎么磋磨,奴家也能想法子活下去。

见王氏不为所动,奴家又将心思放到爹身上。

爹是个墙头草,当着王氏的面,对奴家冷眼相对,可一旦王氏不在,他便将奴家抱到腿上,心肝宝贝地叫,还悄悄对奴家说:“那个夜叉又磋磨你了,再让她猖狂些年,等她老了,你看爹收拾她不。”

奴家心里暗笑,心想:“爹啊,别说她老了,只要她王家不倒,死了你也得供在祠堂里日日上香,还不敢续弦呢。”

但奴家并未说出口,都是寄人篱下吃软饭的,搭伙过日子总比单打独斗强。

于是,每当爹以公务繁忙、劳累过度硬不起来等一系列理由,不愿与王氏同房,被罚跪夜时,奴家便会贴心地送个护垫给他,还轻声说道:“爹,您这是何苦呢,要是磕废了腿,可就没人照顾奴家了。”

爹听了,忙接过护垫,笑道:“还是我的棠儿懂事,爹就知道你心疼爹。”

奴家只是微微一笑,不发一言。

终于,在奴家与王氏斗智斗勇、见招拆招十几年后,奴家终于顽强地长到了议亲的年纪。

3

说起我的婚事,王氏亦是操心的。

“哎呀,这京中之人,多是些趋炎附势之辈。” 王氏时常这般感慨。

我家世不错,自然有不少人上门提亲。

“瞧瞧,又有人来提亲了。” 王氏的贴身丫鬟翠儿说道。

可不管是丞相嫡子,还是侯爷独子,只要托媒人来问,都被王氏搪塞回去。

“这丞相嫡子啊,心眼太小,怕是容不下我家小姐。” 王氏对媒人说道。

“那侯爷独子,身子不好,怎能撑起一个家呢?” 媒人刚提及侯爷家,王氏又这般说。

什么 “眼光太高”“肚子怕是不争气” …

总有合适的理由对应不同的门第。

“王氏这般做,怕是想把小姐嫁入皇家吧?” 有人在背后这般议论。

丞相甚至偷偷散播谣言,说王氏是看不上京中这些公子,想把我嫁入皇家。

“哼,真是可笑至极。” 我听到这些谣言,心中冷笑。

“我当然不能应下了,你若是有了靠山,以后报复我怎么办?” 王氏语气温和,挂着浅笑,看我的神色都不像看个活物。

“王氏,你如此对我,就不怕遭报应吗?” 我冷声质问。

“小姐,你莫要忘了,成亲一事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只要我不点头,你能老死在府里。” 王氏依旧温和地笑着,却满是威胁之意。

家世高就是这么直接,王氏甚至懒得敷衍我。

“小姐,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。” 我的丫鬟小桃在一旁轻声叹道。

当然,她也有猖狂的底气。

“王氏,你如此猖狂,就不怕我有朝一日飞黄腾达,让你后悔莫及吗?” 我不甘心地说道。

“小姐,你还是别做梦了,还是安安稳稳待在府里吧。” 王氏轻蔑地看了我一眼。

这斗智斗勇的日子我虽然也过习惯了,但不代表我想一直过下去。

“小姐,听说恪靖侯家的小世子高调为妾室选妻,要不要去试试?” 小桃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“嗯,我打算豁出脸面争取争取。” 我沉思片刻,下定了决心。

4

小世子唤作陆晏。

明年弱冠之年,比我长了两岁,在京中名声甚是不佳。

他的外室秦氏,乃是陆小世子的第一个女人。

陆晏对她是宠爱得无法无天,为了将她带回府中,竟在陆家老太君门前跪了三日三夜。

晕过去又醒过来,醒过来又晕过去……

险些将腿跪断,才得了老太君松口。

“她一个妓子,本不配入咱们家门。

但你若想留下她,就去娶个家世相当的做正妻。

只要保住陆家的名声,旁的,我不管你。”

陆晏自然是不想娶媳妇的,可外室在京中是极为受人唾弃的。

为了能给心爱之人一个小小的名分,这媳妇不娶也得硬着头皮娶。

只是那陆小世子却是个敞亮人,他正儿八经地写了个榜文,贴在城门上,详细交代了家有美妾,求一贤妻。

至于这妻子有多贤,那自然是善待疼爱他的妾室。

至于疼爱到什么程度,陆小世子用了一个成语——视如己出。

并许诺,只要能将他的妾室视如己出,赠黄金百两。

榜文一贴,陆晏立马坐实了荒淫浪荡的r渣人设。

京里人都装惯了,你嫖妓就嫖妓,偷偷摸摸地嫖啊,大家知道也装不知道,你非得娶回去,还要大张旗鼓地发榜文。

还黄金百两,京官贪污的路子多,谁在乎你那仨瓜俩枣。

这不是摆明想断自己娶妻的路。

别说那些世家大官了,就是九品芝麻官都不愿与这种r渣为伍。

但我不一样,我很欣赏陆晏。

“小姐你是不是有病?”

我轻轻拍了拍猪儿的脸,说道:“你懂什么,这世道,实在人不多了。”

“那小姐您这是要去做什么?”猪儿又问道。

“黄金不黄金无所谓,我主要是对他的妾室有兴趣。”我笑着回答。

“您对那妾室有兴趣,又能如何呢?”猪儿不解地问。

“我要是有这本事,日后在哪不得活得风生水起。”我自信地说。

“那小姐您打算怎么做呢?”猪儿继续追问。

“我和我爹一合计,写了封信趁夜贴到榜上。

这就算是揭榜了。”我微微一笑,说道。

5

陆家前来提亲的那日,王氏险些被滚烫的热茶烫了嘴。

“这到底是哪个应承下来的?!”我爹气冲冲地戳着我的脑袋,怒道:“这几日我那印章不翼而飞,原来竟是被你这小妮子给偷了去。”

王氏眯起眼睛,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爹,那笑容里透着几分阴森,“尚书大人,您倒是说说,如今这事儿该如何收场呢?”

我爹板着脸,严肃地训斥了我几句,随后长叹一声,“这婚事的信已经贴在了榜上,满京城的人都瞧见了。若是现在悔婚,那后果可就严重了。且不说你这女儿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,关键是得罪了陆家,那陆太君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……”

王氏皮笑肉不笑地接待着陆家的人,却始终不松口答应这门亲事。

陆家的管家有些耐不住性子了,催促道:“夫人,您倒是快些做决定吧。我们家世子可等不及了。”

我爹疑惑地问:“这是为何?他之前见过我女儿不成?怎么这般迫不及待的?”

管家嗤笑一声,说道:“哪里见过啊,是我们老夫人有令,主母若不进门,妾室是不能入府的。世子这是等着把您家这位姨娘接进门呢。”

……

这可真是尴尬至极。

我爹的脸色瞬间变了,若有似无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,那眼神仿佛是在问我:“他都这副德行了,你还要嫁过去吗?”

我眨了眨眼睛,心里清楚得很,当然要嫁,我又不是奔着那男人去的。

多亏了这管家口无遮拦,王氏听了这话之后,竟然还露出了满意的神情。

“既然你们世子心里早有了人,怕是也容不下我这女儿吧。”王氏慢悠悠地说道。

管家的神色瞬间收敛,语气也冷了下来,“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?我们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,您现在想悔婚,就不怕不知道我们老夫人是当今圣人的亲奶娘吗?要是闹到圣人面前,您觉得好看吗?”

王氏平日里霸道惯了,极少受人忤逆,若是往常,身旁的嬷嬷早就提着棍子招呼了。可眼下当众被管家下了面子,她居然还笑了起来,“管家误会了,我这女儿自幼脾气娇纵,没有容人的肚量。我是担心她嫁过去后仗着家世去争宠,欺负你们世子心头所爱。”

管家瞥了我一眼,冷声道:“无妨,嫁到我们府上,我们自然有法子让她安分守己。”

王氏点点头,笑道:“既如此,我这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。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。”

“我们世子已经和秦姨娘合过八字了,三日后是个好日子,正好旺他们俩。姑娘您就收拾收拾,到时候我们准时来接。”

6

求亲的队伍甚是潦草,打头的竟是那管家。

而陆晏……

闻说他一大清早便骑了高头大马,身着鲜亮的喜服,领着几十担聘礼,欢天喜地地去迎娶姨娘了。

我坐在小轿里,晃晃悠悠的,连正门都未曾踏入,便径直被送到了偏院。

管家怕我难过,亲自跑来宽慰我,说道:“我们世子本想同姨娘行拜堂礼,可老夫人不允,只好委屈夫人了,今日就让姨娘暂代夫人吧。”

猪儿听了这话,气得直跺脚,若不是体型相差过大,她定要和那管家来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。

欺“人太甚!他一个世家公子,居然同j女行拜堂礼,真是可笑至极!”猪儿愤愤道。

我亲自掀了盖头,拆下满头珠钗,淡淡一笑,说道:“人家本就是一对,我横插一脚,要委屈也该是那姑娘委屈,你又委屈什么?”

猪儿听了这话,恼得直抹眼泪,说道:“小姐,我就是心疼你。小姐你从未得过人偏爱,原以为成了亲就会有夫君疼爱,可到头来,还是被冷落的一个。”

我轻轻捏了捏猪儿的小脸,柔声说道:“如今不在府上了,别叫猪儿了,以后我就继续唤你樱拂吧。”

“樱拂,你记住,我们不是来争宠的。咱们暂且先忍耐忍耐,等时机成熟,我一定带你远走高飞,从此以后只有咱们,自由自在,再不受人搓磨。”

陆晏夜里没来,樱拂有些不开心,嘟着嘴说道:“小姐,大婚之夜就受冷落,在这府里怕是日子不好过。”

我反而安慰她道:“再不好过也会比在家中好过些。在家里我顶着小姐的名头,却还不如奴隶,可在这,王氏的好家世却成了我的底气,他们不会太过分的。”

樱拂听到王氏,身子微微一颤,白着脸,默默点了点头,轻声说道:“小姐说得对。”

7

我本以为陆晏那般疼爱他的妾室,第二日定会携她一同去向老太君请安。然而,出乎我意料的是,他竟早早地来到了我的院子。

陆晏迈着慵懒的步子踏入室内,身姿如玉树临风,只是面容清冷,薄唇微抿,瞧着倒似个薄情寡义之人。他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我的身上,冷哼一声,道:“瞧什么?以为嫁给我,便可肆无忌惮地释放爱意了?”

我心中一惊,连忙摇头,正欲解释,他却又抢先一步道:“本世子告诉你,我的心里只有灵儿,绝不会喜欢你们这些俗物。”说罢,他微微挑眉,似是等着我的反驳。

我心中虽有委屈,却也知此时辩解无益,便轻声道:“世子多虑了,我对世子并无……”话未说完,便被他打断。

“别说了!”陆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“欲擒故纵我见多了,你以为说句并无,本世子就信了?呵,知道我心里只有灵儿,旁人躲还来不及,你还巴巴地上赶着嫁我,你看看你爱得多深!”

我心中无奈,只得深吸一口气,平复心情,道:“世子何必如此说,我嫁入陆家,也是遵从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并非有意攀附。”

陆晏听闻,冷笑道: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?哼,这些世家贵女,嘴上说着不要不要,背地里却偷偷给我写信,不知羞耻。你以为我不知道?”

我心中一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,道:“世子误会了,我从未做过这等事。”

陆晏却不信,冷哼一声,道:“你当我傻吗?那些信件,我可都收着呢。你爱我是你的事,告诉我千万别,爷心里没空。昨晚我都不敢来,我怕你吃了我!”

我听闻此言,心中更是无奈,只得道:“世子不必如此担忧,我并非那般人。”

陆晏听闻,却只是冷笑一声,不再言语。片刻后,他站起身来,道:“走吧,去老太君那里请安。”说罢,便径自往外走去。

我无奈,只得跟在他身后,一同往老太君的院子走去。

8

「好孩子,近前来,祖母瞧瞧。」

老太君年过七旬,虽已是迟暮之年,但当年宫里出来的气韵,却丝毫未减,依旧衣着华丽,气度非凡。

我随陆晏见过礼后,便缓缓走了过去。

老太君慈爱地一笑,那笑容里满是长辈的温柔,她轻轻拉着我的手,「孩子,家中可都好?如今进了府,便是自家人了,往后但凡有何需要,只管来寻祖母,便是受了那陆晏的欺负,也得来同祖母说说。」

我微微一笑,瞧向陆晏,只见他站在一旁,面对老太君时,乖巧得紧,与方才那副纨绔模样,当真是判若两人,想来是真怕了他这祖母。

老太君心情甚好,「既如此,便留下一同用膳吧。」

我本就无所谓,可却瞧出陆晏隐隐有些心不在焉,正疑惑间,忽听得院中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,还夹杂着嬷嬷的训斥。

「世子,姨娘正闹着不吃早饭呢,世子快去瞧瞧吧。」

「姨娘哭得厉害,非要出来寻世子,奴婢们实在拦不住了……」

紧接着,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,似是有人在拖拽。

「什么东西也敢跑来太君院子撒野,拖下去打死!」

「嬷嬷,求求嬷嬷,就让奴婢见见世子,求求嬷嬷……」

陆晏身子一晃,似是有些站不住,频频往外瞧去,却又碍于老太君在场,不敢轻举妄动。

老太君却似是没听见一般,拉着我往桌前走,「孩子,你爱吃什么?只管告诉祖母,往后祖母日日给你备着。」

「祖母……」陆晏听到丫鬟被拖了出去,忍不住出声。

老太君却依旧笑着同我说话,「你这孩子瞧着瘦了些,既嫁进了陆家,以后便是陆家的孩子,可别学外边那些小姑娘,饿得前胸贴后背,瘦成一把骨头,还是胖些瞧着才好。」

「世子!」

「请祖母恕罪,孙儿不能陪祖母用膳了,孙儿等会再来请罪。」

随着丫鬟声嘶力竭的喊声,陆晏如蒙大赦般,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,眨眼便没了踪影。

我瞧着他的背影,心里不禁有些感慨,他那一脸薄情相,居然这般痴情,那姨娘倒真是好手段。

「丫头啊。」老太君突然摸上我的手,轻声叹息道,「晏儿心性不定,祖母却是瞧得出来的,你是个懂事的孩子。」

我微微垂首,「祖母过奖了。」

老太君接着说道:「咱们侯府能有今日,全靠圣上顾念幼时情意,可圣上如今身子大不如前,一朝天子一朝臣,咱们侯府想安稳,还是得尽快有个男孩才是紧要。」

我顺从地点头,「祖母放心,若是姨娘先生下孩子,孙媳定会帮着好生照料。」

「糊涂!」老太君突然冷下脸,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,「一个妓子也配生下我陆家的世子?瞧她那娇纵轻狂的做派,晏儿被她勾得颠三倒四,连我这个祖母都敢忤逆,若是再让她生下孩子,这府里哪还有咱们娘俩的位置?」

我心中一惊,却也明白这本就和我没多大关系,我本就没打算在陆家长住。

「那太君的意思是……」我试探着问道。

「你母亲出自世家大族,这些年你父亲也不曾纳妾,想必是有些手段的。你既然是她的女儿,想必她平日没少教导你后宅之事。晏儿是个男人,男人总是要时常在外的,你如今嫁给他,便是这陆家的主母,后宅之事一切你说了算。」老太君眯了眯眼睛,语气里满是深意。

我心中一凛,却还是恭敬地说道:「孙媳明白。」

老太君满意地笑笑,拍拍我的手,「咱们这样的人家,死个奴婢本就是常事,谁还能怪你这个主母不成。」

「好孩子,记住了吗?」

「是,孙媳记住了。」

9

这几日,除却去老太君院中请安,本宫便安安稳稳地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。

闻听那日,纵使陆晏百般阻拦,老太君仍是命人将那奴婢打死,就在秦氏院里。

那丫鬟被打得浑身骨头尽碎,嚎了一整个晌午才咽气,把秦氏吓得又哭又,闹晕过去好几回。

陆晏是一步都不敢离,这几日白日黑夜地哄着。

如此过了几日,本宫便觉着该去瞧瞧了,毕竟入府好些日子,本宫还没见过这位姨娘,心里头当真是好奇得紧。

本宫带着樱拂往秦姨娘的院子去,刚走到院门,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。

“世子有令,不准任何人进秦姨娘的院子,少夫人请回吧。” 守卫板着脸说道。

本宫微微一笑,笑得温和,“本宫听说秦姨娘身子欠安,近来总是做噩梦,本宫亲手做了些安神汤来。”

守卫瞥了一眼本宫手中的提篮,“秦姨娘缺什么,自有世子准备,无需少夫人费心。”

樱拂气得直跺脚,“真是不识好人心!我们小姐这汤熬了整整两个时辰呢!她喝不喝,起码你去通报一声呀,怎的连一点规矩都没有!她虽是世子姨娘,难道我们小姐就不是世子夫人了吗?”

守卫被樱拂噎得一愣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转身进了院子。

片刻之后,守卫从院子里出来,接过本宫手中的篮子,“世子说谢过少夫人的汤,往后不必再送了。”

本宫也不多言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转身往回走。

才走了没几步,就听见“哐啷”一声,回头望去,只见汤撒了一地,瓷碗也碎了。

那守卫依旧一丝不苟地看着远处,仿佛他从没接过本宫的汤,本宫也从没来过这儿似的。

接下来的这一个月,我仍是未曾得见秦氏一面。

每次去老太君处用膳,倒是有幸能遇上陆晏几次,可那秦姨娘,仿佛是府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似的,竟是一次面都未曾露过。

“这世子护得也太紧了些罢,难道秦姨娘出来一回,便要被打死不成?”我一边摇头,一边自言自语道。

“老太君虽会责罚奴婢,可断然不会伤了秦姨娘性命,毕竟,秦姨娘是老太君亲自应允带回门的,若真伤了她,老太君与陆晏的祖孙情分,怕是要生出嫌隙了。”我接着说道。

“所以老太君才会想让我动手,除了秦姨娘,旁人都不作数。”我沉吟着,又道,“只是陆晏这般过度保护秦氏,也着实令人费解。秦姨娘虽是妓子出身,却能把陆晏牢牢抓在手里,定是个有手段的。更何况,她好端端一个大活人,既已嫁作姨娘,又怎会连个院子都不敢踏出一步呢?当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
我思索良久,仍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。

老太君见我迟迟没有动作,便有些着急了。

“你们成亲也快两月了,他都不去你房里,你就不该想想办法吗?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被那娼妇夺去不成?”老太君皱着眉头,语气里满是责备。

我听后,只是呵呵一笑,说道:“祖母也知道,孙媳实在是见不到世子,又有什么办法呢。”

老太君听了我的话,沉吟了片刻,才道:“你今晚就晚些睡,沐浴过后等着他,我定会让他过去找你。”

我听了,心里虽不大愿情,但嘴上还是得说:“多谢祖母。”

老太君摆了摆手,说道:“去吧,去准备着,莫要误了时辰。”

我应了一声,便退了出去。

只是心里却在想,还要沐浴,就陆晏那副自恋的嘴脸,若是去了,还不定要怎么想,说不定又要觉得我爱他爱得无法自拔了。再说了,以我对他的了解,他根本就不可能会过来的。

夜半时分,月色正浓,我尚在睡梦中,迷迷糊糊间,只觉有人在床边唤我。睁眼一看,竟是陆晏,我不由得愣住,抬眼望向窗外,疑惑道:“这夜色深沉,世子怎的来了我这儿,莫不是走错了地方?”

陆晏听闻此言,气得又好笑,冷哼一声道:“别在这儿装糊涂了,还不是你那点小心思,跑去祖母那儿哭诉,才逼得我来这儿的。”

我困意正浓,懒得与他多费口舌,只翻了个身,重新盖好被子,口中嘟囔道:“世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,时候不早了,我先睡了。”

“哼,你倒是个有心机的。”陆晏冷哼一声,我闭着眼睛,不再理会,正要再次沉沉睡去,却突然被陆晏一把扯了起来。他力气极大,竟将我衣裳扯得半边滑落,正搭在胸口,似有若无地遮掩着。陆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猛地转过脸去,怒道:“怎的穿这种衣裳,成何体统!”

我将衣裳拉回原位,轻声道:“这衣裳是老太君送来的,我以为世子不会来,又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,便穿上了。”

“你倒是会找理由,堂堂尚书嫡女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,下次说谎话,你走点心。”陆晏冷嘲热讽道,我懒得与他解释,只问道:“世子有事?”

陆晏这才转过头来,神色难得地认真起来,问道:“沈棠,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,喜欢到不在乎我不喜欢你。”

我心中暗道,这陆晏的自恋,当真是屡屡刷新我的底线。于是,我懒懒地回道:“世子说是就是吧,没事我就睡了。”

陆晏见我又要躺下,急忙拉住我的手臂,道:“那你这么喜欢我,能不能爱屋及乌,也喜欢秦姨娘。”

我被他这话弄得有些精神,疑惑道:“怎么喜欢?难不成我去陪她睡?”

陆晏瞪了我一眼,怒道:“御驾要去护国寺祈福,大概半月就归,我随驾同行,你……能不能帮我照顾半月秦姨娘。”

说完,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有些过分,脸上露出几分难为情之色,又道:“你……只要你帮我照顾她半月,日后,我可以隔三差五来看看你,虽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,但给你些体面还是可以的。”

我眨了眨眼,问道:“世子知道我想要什么?”

陆晏被我看得有些发毛,不自觉地拉紧领口,一口拒绝道:“我的身子是不可能给你的,别做梦了。”

我被他这话逗得笑了起来,道:“世子无需给我体面,我也不缺那些,世子若是有心,能不能把榜上许的百两黄金给我?”

陆晏先是一脸迷茫,片刻后,才露出然的表情,冷笑道:“我知道了,你又欲擒故纵。成,这个要求简单,回来就给你,但是要说好,不准让她受一点伤,否则……”

我坐直身子,双手指天,郑重道:“没有否则,只要金子到位,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护好秦姨娘!”

第二日清晨,陆晏便入了宫。

我陪着老太君用过早膳,便欲去瞧瞧那位神秘的秦姨娘。

老太君却似洞察我心,伸手拦住了我。

“你是个好孩子,祖母知晓你心急似火,但晏儿人还未出城,若那院里有甚动静,他定能知晓,你且再等几日。”

我忙冲老太君点头。

老太君果然是宫里出来的,沉得住气,只要秦姨娘不动手,我晚去几日也无妨。

于是,我带着樱拂回了院子,躺了三日。

待到第四日清晨,老太君终于有了动作。

“听闻秦姨娘夜里没了晏儿陪着,总是睡不安稳,你将这安神汤给她送去,也劝劝她,这么大个人了,该学着独立些。”

我盯着那汤出神,汤色又绿又紫,那秦姨娘若不是傻子,怎会喝?

这是把秦姨娘当傻子不成?

我心下想着,口中却道:“老太君真是心善又体贴,孙媳这就将汤送去。”

老太君慈爱地摸摸我的头,欣慰道:“孩子,等了了这桩事,祖母定让你尽快怀上子嗣。”

这话吓得我脊背一紧,忙急匆匆出了院子。

她让我怀子嗣?她还有那玩意?

秦姨娘的院落,如今竟无半个守卫,空落落的,显得凄清又荒芜。

小丫鬟瑟瑟发抖地守在院门之外,瞧见我,惊得一声哀嚎,便慌不忙地往屋内奔去,那房门被她砰地一声关得死死的,仿佛我是那索命的恶鬼一般。

我与樱拂相视一眼,樱拂提着那盛汤的篮子,缓步上前,轻叩房门,柔声说道:“秦姨娘,您莫要怕,快些开门吧,少夫人给您送汤来了呢。”

门却关得愈发紧实,我甚至能听到屋内传来桌子被缓缓推至门口的声响。

这可真是叫人无奈。

“秦姨娘!”樱拂又唤了一声,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,却更显得有些骇人。

“秦姨娘!”我见她如此,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示意她稍安勿躁,而后自己上前,轻声安抚道:“秦姨娘,您莫要害怕,我绝非是来找您麻烦的,给您带了安神汤来,那汤可香着呢,您闻闻这味道。”

屋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,似是秦姨娘在犹豫,又似是她身边的丫鬟在劝阻。

“汤……汤……”秦姨娘的声音细若蚊蝇,带着几分颤抖,又透着几分期待。

“姨娘,您万万不能开门呀,这少夫人来意不明,若是开了门,怕是又要生出事端来。”丫鬟的声音里满是担忧。

“我要喝汤……”秦姨娘的声音又大了几分,带着几分孩童般的任性。

紧接着,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巨响,那桌子被大力推开,力道之大,竟像是有头野兽突然发了狂。

而后,大门被人猛地拉开,一个消瘦的姑娘猛地从屋内蹿了出来,唬得我后退了好几步。

“秦姨娘?”我惊疑地看着她,心中满是震惊。

那姑娘眨巴着一双懵懂的眼睛,眼神里透着几分凶狠,却又带着几分可怜,湿漉漉地看着我,哑着嗓子说道:“我饿……”

我望着眼前这明显智力不全、状似孩童的痴傻姑娘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那个曾将陆晏哄得团团转,让他情愿为她娶个夫人的妓子,居然真的是个傻子?

秦姨娘连着喝了三碗汤,又吃了一屉薄皮包子,又啃了半只鸡,才满足地擦擦嘴,仰在椅子上打饱嗝。

“哎呀,这汤真是鲜美,包子也好吃,这鸡更是香得很呢。”

别瞧她人很瘦弱,但打的嗝绵长且震耳欲聋。

“姨娘这嗝打得,真是响亮得很呢。”

伺候她的姑娘似乎也想吃,一直盯着剩下的半只鸡吞咽口水。

“咕噜咕噜的……”

“你也没吃?”

丫鬟饿得眼泪直打转,“自打世子离府后,守卫就被打断腿赶出了府,膳房也断了我们的吃食,我们已经三日没有用过饭了……”

“原来如此,怪不得你们这般饿,我竟不知情。”

我才明白为何老太君前几日不许我来,又大张旗鼓地让我送花花绿绿的汤。

“若是正常人确实不会喝,可秦姨娘是个傻子,饿急了,她哪管什么有毒没毒,让她吃人她怕是都敢吃。”

“这可真是让人担忧呢。”

我让丫鬟下去吃鸡,丫鬟很谨慎地摇头,“奴婢在这里陪着姨娘。”

“你先去吃吧,我在这陪着姨娘便是。”

见她实在不放心,我也随她去,正待跟秦姨娘说句话时,就见秦姨娘猛地站起身子,嘴里喊着阿晏就往外跑。

“阿晏,阿晏,你在哪里呀,快出来呀。”

丫鬟也来不及吃饭了,撒丫子就去追,“姨娘,您慢些跑,别摔着了。”

然后一主一仆就在院子里围着几棵树来回转。

“我要去找阿晏,阿晏,阿晏去哪了,我的阿晏……”

“姨娘不能出去,若是被老太君遇到,她会打死你的!”

“阿晏…阿晏…呜呜…阿晏到底去哪儿了…怎么还不回来…我要去找他……”

“姨娘,您别着急,世子半个月就归,您再等些日子,千万别给世子惹事,一定要安稳等到世子回来。”

两个人这么跑了个把时辰,直到秦姨娘激动得晕过去,此事才算结束。

“哎呀,姨娘这是累着了,快些去歇着吧。”

我想多问丫鬟几句,可丫鬟明显不信任我,不愿意多说,“您还是先回去吧,奴婢要照顾姨娘歇息了。”

我只好先回院子,只命拂樱按时送来一日三餐,“樱拂,你可要记好了,一日三餐都要按时送到秦姨娘那里,不可怠慢了。”

“小姐,你猜猜这是咋回事。”

樱拂本就爱凑热闹,这几日去膳房取饭的工夫,便同那厨娘热络成了一团,也打探到了些秦姨娘的旧事。

“她们都说,世子和这姨娘在一起足有四载呢,从前一直养在外边。一开始,老太君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原以为世子只是图个新鲜,等新鲜劲儿一过,这事也就罢了。”

“可谁成想,去年的时候,皇上有意将七公主许给世子,世子居然当场就拒绝了,还说要娶秦姨娘为妻。”

“恪靖侯去世之后,按理说世子弱冠就能袭爵,可她们说,就因为拒绝尚公主,世子如今已与那爵位无缘了。老太君这才盼着府里能有个孩子出生,好隔代袭爵呢。”

我听闻此言,大为震撼,整个人都有些发麻。

为了一个妓子,竟拒绝袭爵?

在我印象里,权势对男人来说,那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。不说旁人,就说说咱爹。

从他娶了王氏之后,这些年宁愿头顶一片青青草原,也不敢纳妾,看着倒像是情深义重、伉俪情深,可你若细究一番,又有几分是迫于无奈呢?

至于其他世家子弟,眠花宿柳简直是常态,家中豢养妓子小妾,高兴了宠幸一番,有需要了交换玩弄也是一件雅事像。

陆晏这样的,真真是让人想不通。

“老太君可曾害过秦姨娘?”我问。

樱拂四下看了看,凑近我,压低了声音说:“何止害过,还不止一次呢。据说,这秦姨娘就是被老太君弄傻的。”

“如何弄傻的?”我惊问。

“去年世子外出剿匪,秦姨娘同丫鬟上街,被人掳了去,三五个男人弄了她一夜,第二日又被丢回了院子。秦姨娘虽是妓子,却也不堪受辱,吞了金子,幸好那金子很大,卡在嗓子眼,等世子将金子抠出来,虽活了下来,脑子却不灵光了。”

“自那以后,世子与老太君关系一度僵硬,直到老太君答应秦姨娘过门,两人才各退一步。”

我听后,抓紧了帕子,突然明白陆晏为何会找上我护秦姨娘了。

他定是知道只要他不在府中,那些护卫根本不中用。

他也知道老太君想害秦姨娘,必定要经我的手,所以干脆找上我,将秦姨娘推给我。

只要秦姨娘出事,被清算的可就是我了。

至于我如何保下秦姨娘,又会不会被老太君记恨,他是不管的,他只管他在乎的人安好便是。

“小姐,您打算怎么办?”樱拂问我。

我冲樱拂笑了笑,说:“世子既给了金子,我何必同金子过不去呢。”

“那老太君那里……”樱拂又问。

“有了金子,咱们去哪儿不成,还等着做第二个秦姨娘不成。”我回道。

这老太君瞧着慈眉善目,处处替我着想,可实际上,一点后路都没给我留。

若秦姨娘死在我手里,陆晏回来第一个就要杀我,就算看在王氏的份上,他不赶尽杀绝,将我送回娘家,王氏也不会轻饶了我。

到那境地,才真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呢。

秦娘姨在小女日日投喂之下,身形愈发圆润,眼见着丰腴起来。

老太君这几日里,多次问及安神汤之事,小女皆是为难地摇头,轻声道:“祖母,这秦姨娘性子倔强,每次见着小女,便骂小女是个坏人,小女送去的东西,她也都砸了个稀碎。”

老太君听了,只是微微一笑,神情依旧温和,说道:“看来是晏儿常常教她,才让她这般防备于你。”

小女点了点头,回道:“正是如此,世子他宠着秦姨娘,心里却又厌恶孙女,秦姨娘自然也跟着这般提防着小女。”

老太君沉默片刻,缓缓开口:“祖母知道了,既如此,这几日你就别再去秦姨娘那儿了,晏儿快回来了,别再让他因此与你起了嫌隙。”

小女嘴上应下,出了院子后,便急忙找到樱拂,吩咐道:“快去告诉秦姨娘的丫鬟,入夜时分,偷偷带着秦姨娘来我院子,老太君怕是要对她下手。”

「姐姐,吃糕糕。」

多日投喂,秦姨娘心性单纯,已然将我视作自己人。

其丫鬟虽仍心存防备,但眼下无人可信,只得倚靠于我。

「马上就要睡了,吃多了胀肚,明早再吃。」秦

姨娘倒也听话,乖巧地躺在床上,歪头问我:「姐姐,阿晏呢?我已经许久没见他了,他是不是嫌弃我,不要我了……」

说着,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,哭得颇为可怜。

瞧她这副模样,我心中也有些难受,便拿帕子帮她擦眼泪,像哄孩子似的哄她:「傻妹妹,怎会如此想?世子整日喊着你的名儿,说想你爱你,怎么可能不要你呢?对了,姨娘叫什么名儿来着?」

秦姨娘眨巴着大眼睛,轻声说道:「我叫秦灵儿,阿晏都唤我灵儿。」

「对对对,他就是这么说的,我的灵儿,我的心肝肉,我一时也离不开。」

秦灵儿听完,痴痴地笑了笑,又摸了摸肚子,轻声说道:「姐姐,你摸摸,这儿有阿晏的孩儿。」

我心中一咯噔,暗想:这个c生,这都能下得去手?

随即又问道:「可有告诉旁人?」

秦灵儿眨着眼睛,摇了摇头:「阿晏说不可以告诉旁人,他们都是坏人。但姐姐是好人,我只告诉姐姐。」

我呵呵笑了笑,心中暗道:傻妹妹,你最不该说的人就是我。若我真想害你,今晚这孩子就得去投胎了。

但看着秦灵儿薄薄的肚子,想着那里有个孩子,我终究还是忍不住贴过去听了听,却只听到咕噜咕噜的水声。

看着秦灵儿浑身散发的母性光辉,我突然想起香歌,那女人当初也因肚子里有孩子而满心欢喜吗?

二更天时,秦灵儿打着呼噜睡得正香,自然没听到院子里一阵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。

我将她揽在怀里,轻叹一口气,心中暗想:那些事,若是她再遭一遍,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。

四更天,夜色如墨,万籁俱寂。

“嘭——”一声巨响,房门应声而倒。

我轻拍着怀中被惊吓得瑟瑟发抖的秦灵儿,安抚道:“莫怕,莫怕。”

随后,我缓缓起身,朝门口望去。

只见陆晏身着一袭黑衣,与这浓墨般的黑夜几乎融为一体,浑身煞气腾腾,提着刀站在房门处,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。

他目光如炬,直直盯着我,怒声质问道:“灵儿呢!你把她弄哪儿去了!”

我隔着帘子与他对视,这深夜的院子,暗香浮动,我却从陆晏那张精致的面容里,看到了浓重的杀意。

“嘀嗒嘀嗒……”血腥味渐渐蔓延到床边,陆晏提着剑,一步步朝着我走来。

我心中疑惑,守卫皆被杀,他是如何精准知晓今晚之事的?又为何断定秦灵儿是被我弄走的?

此时,秦灵儿稚嫩的声音响起:“阿晏……阿晏……是你回来了吗……”

她赤着脚,飞快地跑下床,用力扑到陆晏怀中,哭道:“呜呜呜,阿晏,你去哪儿了,我到处找不到你,我以为你不要我了……呜呜……”

陆晏满身的肃杀气瞬间散去,剑也“哐当”一声摔到地上,他用力将秦灵儿拥进怀里,哽咽着道:“灵儿……还好你没事……还好你没事……我以为我来晚了……”

秦灵儿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,抽泣着回应:“阿晏,你可回来了,我好怕,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”

陆晏双臂紧箍,用宽厚的胸膛给予她最坚实的依靠,轻声安抚道:“灵儿,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。”

月光倾洒而下,院子恢复了寂静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紧紧拥抱的二人。

我站在一旁,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,不知为何,心里酸涩得厉害,居然有些感动。

陆晏听到我的动静,转头看过来,原本寒霜带雪的眼神,此刻如沁了笔浓墨,云开雾散,黑夜翻涌成了曦光。

第二日请安用膳之时,府里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
陆晏提前回了京,秦灵儿亦回了自己院子,而我则坐在老太君面前。

众人皆心照不宣,面上和气,仿若一切如常,未曾有过任何波澜。

老太君笑眯眯地对我说道:“孩子,这杨枝甘露做得甚是好吃,你且尝尝,不知你喜不喜欢。”

我抿了一口,却觉此物未曾放糖,又不知加了何物,竟苦得我嘴里发麻,似是没了知觉。

我面上却未露分毫,只笑着回道:“果然不错,老太君喜欢的,自然皆是好的。”

老太君听了,满意地点点头,握住我的手道:“你喜欢就好,明早还有。”

她稍作停顿,又接着说道:“对了,今个儿我娘家来了信,我的侄女苏琼要入京来看我。我年纪大了,孩子们见一面少一面,这一次我打算多留她几日。你们年龄相仿,到时候你帮祖母照看些。”

当日下午,苏琼便进了陆府。

这姑娘张扬明媚,一看便是千娇百宠养出来的,一进府便一口一个表嫂地叫着,倒像是我亲妹妹一般。

她四处张望了一番,忽而问道:“表哥去哪儿了?怎么迟迟不见?”

我轻咳了一声,回道:“世子出门半月有余,想姨娘想得紧,这几日一直陪着呢,怕是没空过来。”

苏琼面上笑容依旧,眼底却划过一抹晦涩,不过瞬间便又隐去。

她轻叹了一声,道:“表嫂真是好气度,这都能忍得住。”

我闻言,只是淡淡一笑,拍了拍苏琼的手,说道:“这没什么的,别说一个秦姨娘,府里再来几个姨娘我也当亲妹妹待着。”

苏琼听了,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,低声道:“表嫂如此大度,表妹真是佩服得紧。”

她这般模样,倒像是笃定自己便是下一个进府的姨娘。

临走之时,她甚至赏给樱拂一块好玉,还嘱咐道:“樱拂姐姐,你可要好好照顾表嫂。”

樱拂接过玉,面上露出感激之色,道:“多谢苏姑娘赏赐,小姐有我照顾,定然无事。”

我看着苏琼的背影,微微摇头,对樱拂说道:“你且记住,人心是不可直视的深渊,任何事情,莫轻易对一个人下定义,这定义,不知何时,就可能害死自己。”

樱拂听了,似是想起了王氏,突然将玉丢到一旁,咬着唇,再没多说一句。

秦灵儿性情和善,与人亲近,陆晏自是不能时刻伴在她身侧,故而她遣了丫头来寻我。

“姐姐,姐姐,你可愿陪陪我呀?”

她一口一声姐姐,叫得我心间暖融融的,满是甜蜜。

我自幼在家中,除了樱拂,再无旁的玩伴。

幼时,樱拂也常与我姐姐妹妹地唤着,亲昵无间。

然而有一回,这事儿被王氏知晓了,她怒气冲冲地赶来,指着樱拂便是一顿斥责:“你这x贱东西,怎敢与小姐称姐道妹,真是不知尊卑!你不过是个x贱的c生,哪配与小姐亲近!”

说着,便狠狠地打了樱拂一顿,还给她改了名,唤作猪儿,以此羞辱她,让她知晓自己同府里的猪狗无异。

不仅如此,王氏还下令不许她坐着吃饭,要她同猪一般,趴在地上进食。

自那以后,樱拂便再也不敢叫我姐姐了,只是一味地唤我小姐,小姐,生怕王氏又因此迁怒于我。

我心知肚明,王氏此举,本意并非针对樱拂,而是冲着我来的。

她这是想让我明白,我并非什么尊贵的小姐,我不过是那妓子生的奴才,同c生无异。

故而,我从未真正体会过姐妹亲情,如今面对秦灵儿这般亲近,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爱来。

“好妹妹,姐姐自是愿意陪你的。”

“真的呀,姐姐最好啦!”

秦灵儿听了,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。

那晚我护住了秦灵儿,第二日,陆晏便遣人送了金子来我房中。

虽他依旧对我疏离,不甚亲近,但偶尔见了面,也会微微一笑。

“姑娘,这是陆公子送来的金子。”

丫头将金子呈上,我微微颔首。

对于秦灵儿亲近我的事,陆晏也未曾阻拦。

想来他是知晓,单凭他一人之力,确实难以时刻护住秦灵儿周全。

“陆晏,你怎就这般放心让灵儿与她亲近呢?”

旁人曾这般问过陆晏。

陆晏只是淡淡一笑,道:“无妨,她既愿亲近,想来也不会是坏人。”

苏琼为了能见着陆晏,可真是费尽了心思。

竟堵在了秦灵儿的院子门口,陆晏瞧见了,当场就变了脸,当众斥责了她一顿,苏委屈琼得直哭,哭着就跑了。

苏琼是老太君的亲侄女,她受了委屈,老太君自然不能不管。

可老太君又不好明着出面,便找上了我。

“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,可如今到底是做了主母,这好好的一个家,被一个妓子弄得乌烟瘴气的,你身为主母,该管管了。”

我乖巧地应了一声,心里却不大乐意。

这会儿说我是主母,怎么不把中馈交给我打理,背锅倒先想到我。

但我心里也清楚,在这个家里,我不像秦灵儿有陆晏护着,也不比苏琼有老太君为她谋划。

我既没有得罪老太君的资本,也不能与陆晏反目,只能做个任人拿捏的滚刀肉。

“祖母说的是,孙媳谨遵教诲。”

老太君又问道:“你入府也有几个月了,肚子还没动静吗?”

这分明就是找事。

她明知道陆晏不碰我,难不成还能让我感而受孕不成?

我只能回道:“孙媳无能。”

老太君恨铁不成钢地拉过苏琼,说道:“你这孩子,好是好,就是没什么上进心。既然你不愿意上进,不如将琼儿迎为侧妃,让她给你打头阵,日后你俩互相照应,不愁斗不过那妓子。”

苏琼也赶忙表态:“我心里是向着表嫂的,那妓子将表哥勾得神魂颠倒,我早就看不下去了。只要表嫂让我入府,我定然为表嫂鞍前马后,绝无二话,就算日后有了子嗣,也会养到表嫂名下!”

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,我迎她入府,助她有孕,孩子养在我名下继承爵位。

合着,我跟着白忙活一场,一点好处都没有。

哦,还得罪陆晏。

这事儿,可太不实在了。

人家陆晏好歹还给金子呢。

我思忖片刻,说道:“苏姑娘天人之姿,我瞧着也是喜欢,若是能嫁进府,以后我也能有个伴。”

老太君和苏琼听了,都露出满意的笑容。

“但……毕竟是给世子纳妾,此事还是先问过世子再说吧。”

老太君听了这话,拉下脸来,说道:“你是主母,后宅之事本就你说了算,他懂什么。”

我嘿嘿笑了笑,装出一副夫管严的模样,说道:“哎呦,我心里是喜欢苏姑娘,若我是个男子,今个儿我就纳了她,可世子那您也是知道的……”

苏琼听了,看了我一眼,眼底有些嫌弃。

我接着说道:“还是问过世子吧,本来世子就不喜欢我,我再擅作主张……祖母就疼疼我吧。”

夜幕低垂,微风轻拂,陆晏携秦灵儿踏入我院落。

“我听闻,你竟欲替我定夺纳侧妃之事?”

我轻巧地将一颗西梅送入秦灵儿口中,“这话可当不得真,我可未曾应允。”

陆晏轻哼一声,又摆出那副自负模样。

“料你也不会应承,你这般钟情于我,定是想将我独占,怎会容我纳妾。”

此言倒也有些道理。

“世子莫要多虑,我未答应,只因不知世子心意。若世子果真有意,明日我便着手操办这婚事。”

我又喂秦灵儿一颗梅子,“只是有一事,操办婚事可以,但需给银子,我可不是白做事的。”

陆晏望着我,冷笑道,“又在口是心非了。不想办就直说,提银子作甚。王家富甲一方,铺子遍布,银子多得是,你以为我不知道?”

我听后微微一笑,未再多言。

陆晏眼瞅着秦灵儿将我盘中梅子尽数吃尽,直打嗝,正色道,“只要你能把这婚事拒了,再给你千两银票。”

“上次都是百两黄金,这次怎这般少?”

陆晏白了我一眼,将剩下不多的梅子包好,装进秦灵儿口袋。

“你这是在做梦吧,当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?你爱办不办,反正娶回来也是给你添堵。”

说罢,便拉着依依不舍的秦灵儿出了院子。

“我看这陆世子也不像是坏人,小姐何不将家中处境告知于他?”

我轻轻戳了戳樱拂的脑袋,“你真以为他们眼下对我客客气气,是因我人好?还不是忌惮我的家世。我本就无依无靠,再将自己的弱点暴露,岂不是让他们有机可乘,生怕他们不将我吞了。”

“千万莫要以为遇到个好人,他就能成为你的救赎。”

“他能救赎他人,未必能救赎你。”

“这世间哪有人会无端对你好,若想过得好,还是得多挣些银子。”

近来,苏琼屡屡前来寻我。

她送来的诸多贵重补品,我皆以身子壮实为由,婉言推拒。

“苏姑娘,我这身子骨儿硬朗得很,这些补品,我实在是用不着。”

她又送来几件衣裳,我亦以不喜欢花哨为由,予以回绝。

“苏姑娘,这些衣裳太过花哨,我穿着不甚合宜,还请收回吧。”

甚而她送来的金簪首饰,我亦忍着心中不舍,拒之门外。

“苏姑娘,这些首饰太过贵重,我实在不能收下。”

那日,陆晏前来时,我正趴在桌上,满心难受。

“你根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,早知道她送那么多贵重东西,我宁愿不要你的银票。”

陆晏摇着扇子,大咧咧地往桌前一坐,笑道:

“沈棠,你这又是何必呢?不就是想让爷夸夸你嘛,你们这些姑娘的心思,爷可是一清二楚。得,你做得很好,等她回了苏家,爷立马把银子给你送过来。”

听到“苏家”二字,我忙坐直身子,问道:

“说起这苏姑娘,容貌上乘,家世也不错,完全可以选择个一心待她的,何苦往你这火坑跳呢?”

陆晏一听,不乐意了,反驳道:

“沈棠,你说谁火坑呢?我是火坑,你怎么还跳,怎么非得口是心非呢。”

我心中无奈,叹道:

“我可不就是明知是个火坑,还是跳了。可我有法子吗?这里至少还有路可走,要一直在王氏眼皮底下,早晚得死她手里。”

“嘿嘿,世子别生气,你同我说说,这苏姑娘为何非得嫁过来?我心里有数,也好应对不是。”

陆晏喝了口茶,慢悠悠道:

“她想不想嫁,我可不知道,但祖母却十分想让她嫁。”

我疑惑道:

“这是为何?”

陆晏接着道:

“当年老太君出宫后,皇上念及她曾哺育之恩,为让她安享晚年,特赐予她夫君爵位。然而,皇家的恩宠终究有限。皇上感念老太君的哺育之情,这份恩泽便只落在她一人身上。既已出嫁,按例不便再过多过问娘家事务,因此皇上并未额外施恩于苏家。苏家这些年来人才凋零,只能勉强依靠老太君的余威维持门楣。老太君骨子里是个要强之人,既要保住夫家的爵位,又不愿见娘家彻底没落。思来想去,最好的法子便是将侄女嫁入自己府中。”

我听后,心中了然,又问道:

“我爹对苏家感情不深,又厌恶苏家几个舅舅纨绔,平时来往甚少。我就更不愿意搭理他们,祖母大概觉得我们靠不住,还得生下她们苏家的血脉才可靠。”

“既然如此,为何当初她不直接让你娶了苏琼呢?”

陆晏嗤笑一声,似在看傻子般看着我,道:

“你说呢。”

我心中一惊,在陆晏的注视下,脊背渗出了冷汗。

蓦地,我想起秦灵儿险些出事那晚——若非我提早将她接来,一旦秦灵儿出事,陆晏在激愤之下定然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。

若我与秦灵儿二人俱遭不测,老太君岂非一石二鸟?正好为她的侄女扫清了障碍。

思及此,我忍不住看向陆晏,问道:

“我多嘴问一句,你当日为何断定我弄走了秦灵儿呢?”

陆晏抿了口茶,道:

“那些刺客,是王氏的人。”

才踏入尚书府正堂,王氏那冷冽似冰的声音便如利箭般直直射来:“给我打!”

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,仿若饿虎扑食,瞬间将樱拂从我身旁拽离,狠狠掼于冰冷地面。

“砰——”沉重闷响震得人心惊胆战,我心胆俱裂,樱拂伏在地上,半晌动弹不得,显然是摔得懵了。

“樱拂!”我惊呼一声,急忙扑过去想护住她,却被婆子们粗暴地推开。

我跪倒在冰冷的砖地上,膝行至王氏脚下,仰头痛哭,涕泪横流:“母亲!您若有气,冲我来便是,樱拂她何错之有?求您放过她!”

王氏慢条斯理地抚弄着手中的白瓷碗沿,闻我此言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遍体生寒的笑意,悠悠开口:“猪儿是你的陪嫁丫鬟,身负规劝之责。主子行差踏错,她非但不加劝阻,反倒助纣为虐,这便是大错!”

我忙道:“母亲,这都是我的错,是我没教导好她,您别打她,打我吧!”

王氏却冷哼一声,继续说道:“你如今是陆家的人,他们碍着面子不好管教你,可你终究是从我王家出去的,我这做母亲的,却不能不替你拔除身边的祸根,正一正这歪风邪气!”

“别停手啊,继续,这板子的声音我甚爱听。”王氏又冷声吩咐道。

“不——!”我尖叫着扑向樱拂,拼尽全力用身体死死护住她。

可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我的后颈,将我狠狠摔了出去。

我重重跌在地上,眼前发黑,只听见板子呼啸而下,接着便是令人头皮发麻的、沉闷的击打皮肉的声音。

“啪!啪!啪!”

不过几下,樱拂单薄的衣衫上便洇开血迹,触目惊心。
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,我手脚并用地再次爬向王氏,泪水决堤般滚落,在冰冷的地面砸开水痕,哭喊道:“母亲!母亲!您告诉我,我究竟做错了什么?我改!我一定改!求求您别打了!再打下去……她会死的!母亲!”

我撕心裂肺地哭喊,额头重重磕在地上,磕得头脑发昏,血丝渗出。

王氏垂眸,目光落在我狼狈不堪的脸上,竟透出几分奇异的温和,轻声问道:“这是做什么?一个x贱的奴才罢了,死了又如何?这个不懂事的打死了,我再给你挑个更伶俐、更懂规矩的。”

我抬起泪眼模糊的脸,死死抓住王氏的腿,泣不成声道:“樱拂……猪儿她……她与我一同长大,名为主仆,情同姐妹。是我教导无方,是我连累了她!一切的错都在我!求您……求您高抬贵手,留她一命!要打,就打我!”

我死死抓住王氏的裙角,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
“主子?”王氏却像是听到个笑话,嗤笑出声,随即吩咐道:“嬷嬷,你告诉她,这屋里,谁是主子?”

一个满脸横肉的嬷嬷立刻上前,对着王氏谄媚地躬身,声音洪亮得刺耳:“回夫人!这屋里,这府里,就您一位真真正正的主子!那些个不知从哪个贱胚子肚子里爬出来的下流东西,也配称主子?”

王氏畅快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在空旷的正堂里回荡,显得无比狰狞,她边笑边说:“说得好!都记清楚了,这府里,只有我才是主子!”

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,带着施舍般的怜悯拍了拍我沾满泪水和尘土的脸颊,随即又嫌恶地在帕子上擦了擦,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,冷声说道:“嫁去陆府才几日,就当自己是主子了?”

她俯下身,声音压得极低,凑近我耳边说道:“陆晏若真把你当夫人敬着、爱着,你倒也算半个主子。可人家心里压根儿没你啊!你以为他娶你是为什么?贪图你沈棠这个人?”

她直起身,眼中满是嘲讽,冷笑道:“陆家世子同老太君势同水火,他娶你回去,不过是娶了一枚用来跟老太君斗法的棋子。他若赢了,没了老太君掣肘,他只会立刻休了你,风风光光把他心尖上的妓子抬成正妻;他若输了……”

王氏顿了顿,接着说道:“你便是他推出去替妓子挡灾的替死鬼,老太君的怒火,自然由你承担。”

她冷哼一声,又道:“从头到尾,只有你一个人当真把自己当成了陆夫人,看不清形势,还敢忤逆老太君。今日打死这个贱婢,就是让你长长记性。”

王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,她冷声吩咐道:“继续打!打到她咽气为止!”

庭院外,白日里忽地狂风大作,树叶被吹得飒飒狂响,一片夏日喧嚣。

可正堂之内,我看着板子下那具渐渐失去生息、血肉模糊的身体,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从骨髓深处疯狂蔓延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

“樱拂……我的樱拂……”我喃喃低语,声音里满是悲痛与绝望。

樱拂至死都紧咬着牙关,未曾发出一声惨叫,仿佛是在用生命捍卫着最后的尊严。

我死死抠着冰冷的地砖,指甲崩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

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像巨石压在心口,连呼吸都带着血腥的撕裂感。

我想救她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亡,就好像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受尽屈辱折磨……

夏日的风裹挟着热浪卷进来,吹在我身上,我如坠冰窟,冷得彻骨,冷得浑身颤抖。

我携着风铃,踏入陆府。

风铃乃王氏身旁的心腹,素来心高气傲。

昔日于沈家,她没少折辱于我。

而今,硬生生被塞到我身边,心中自是满腹怨气。

然,这满心的怨怼,却在瞧见陆晏时,瞬间化作乌有。

陆晏牵着秦灵儿的手,踏入院中,秦灵儿瞧见我,甜甜一笑,唤道:“沈姐姐。”

陆晏的目光落在风铃身上,眉头微蹙,问道:“这是……你从前的婢女?”

我喉头一哽,尚未开口,风铃便扭着腰肢上前,行了个千娇百媚的礼,嗓音腻人,道:“奴婢风铃,给世子爷请安。奴婢是王氏家生子,承蒙夫人看重,特指来贴身伺候世子爷……和小姐。”

陆晏眉头拧得更紧,眼中闪过一丝厌烦,冷冷瞥向我,似是以为是我自个儿拿不下他,找了帮手。

我心中正被失去樱拂的悲痛啃噬,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,低着头,径直绕过他们。

身后,风铃仍不死心,矫揉造作地说道:“世子爷莫要见怪,小姐她不懂事。奴婢日后定会好好提点小姐,让她明白该如何侍奉……”

陆晏冷哼一声,打断她道:“我是府里没人使唤了么?要你一个奴婢多嘴多舌?既然是个奴婢,就安分守己做好你的本分。王氏竟教出你这毫无教养的东西,你趁早滚回去,把原先那个换回来!”

风铃笑容瞬间僵死,血色褪尽后又涨得通红,手中的帕子被她死死攥住,拧成了一团乱麻,指节都泛了白。

陆晏没再理会她,拉着秦灵儿快步追到我身后,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关切,道:“沈棠,你怎么了?那个总跟着你的小丫头呢?她不是陪你回去了?怎么没带回来?”

“她不会再来了!”我猛地抬起头,眼中布满血丝,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,歇斯底里地大吼出声。

吼声未落,我已转身冲进屋子,重重摔上房门。

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身体再也支撑不住,缓缓滑落在地。

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,放声痛哭,哭得撕心裂肺,哭到浑身抽搐,只余下无边无的际绝望。

奴家自幼被王氏禁锢于那方狭小院落,身旁唯有奶娘相伴。

奶娘是个良善女子,年过三旬,却风韵犹存。

她家中亦有与奴家同岁的娇女,是以待奴家格外亲厚。

早先,王氏对奴家不闻不问,任由奴家自生自灭,直至奴家四岁生辰那日,爹爹偷偷自外带了个糖人予奴家,还轻声唤了句“我的宝贝”,恰巧被路过的王氏撞见。

她这才惊觉,奴家于她而言,竟是个碍眼的存在。

当真令人费解。

未有子嗣时,她急切盼着能诞下一子以证自己生育之能,可待得有了奴家,却又急着欲除之而后,快或许是因嫉妒爹爹对奴家流露的那丝父女温情,又或许是对那致使他们夫妻离心的香歌心生怨怼。

总之,在她眼中,一切过错皆源于奴家。

她恨奴家入骨,不许奴家多吃一口饭,奴家病了,亦不准请大夫诊治,逢年过节,府里丫鬟皆有新衣可穿,唯独奴家,常年身着那比奴家身子还大的旧衣,时常被绊得跌倒在地,摔得浑身青紫。

爹爹知晓这些,却管不了,也不敢管。

他虽身居尚书高位,可他自己清楚,这尚书之位是如何得来的,若得罪了王氏,他的下场怕是连乞丐都不如。

奶娘甚是心疼奴家,一次次将奴家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。

王氏的丫鬟不准奴家吃饭,待奴家饿极了,逼着奴家吃那泔水,奴家上吐下泻,王氏仍不准请大夫,是奶娘一遍遍地喂奴家喝水,生生将奴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
王氏见奴家活得顽强,便让丫鬟小厮夜间扮鬼来吓奴家,奴家精神失常,夜里大喊大叫,数日不敢合眼,奶娘便将奴家抱在怀里,日复一日地安抚。

王氏瞧着不悦,说奴家年纪也不小了,没必要再用奶娘,奶娘便哭着求到爹爹面前,说道:“老爷,这孩子还小,求您再留奴家几年。”

爹爹红着眼应了,当晚,奶娘就被马夫拖去了棚里。

后来,奶娘被夫家休妻,挺着个大肚子,在后院生下了孩子,不久之后,便如一朵枯萎的花般离世了。

奶娘常教奴家,要好生待夫人,无论心里有多恨,都要亲亲热热地待她,只要不流露出恨意,夫人便不至于要奴家的命。

奴家听了她的话,无论王氏如何虐待奴家,奴家都冲她笑,懂事地给她磕头请安,眼神清澈,不露一丝恨意。

王氏见奴家乖巧,才开恩留下了樱拂。

樱拂,是奶娘给奴家取的名字。

奴家与樱拂一同在这艰难的境遇中长大,她是奴家的丫鬟,却将奴家当作她的娘亲,每次奴家挨打,她都护在奴家身前。

奴家渐渐长大,虽然依旧瘦弱,却大概随了香歌的样貌,五官越发清秀美丽,府里的小厮不把奴家当小姐看待,却因喜欢奴家的容貌,奴家便时常冲他们撒个娇,得了些方便。

此事惹恼了风铃,因有个小厮是她的相好,她便将此事告到了王氏那里,王氏说奴家小小年纪如此狐媚,确实该教训一番。

风铃便将奴家压到后院厨房外,在地上摆了个狗盆,让奴家学狗趴到地上吃饭,小厮们围了一院子,她想当着这些下人的面折了奴家的脊梁。

樱拂不忍奴家受辱,哭着爬过去,风铃便踩在她头上,将她压进狗盆里,还笑骂道:“你们主仆都是棚里的c生!”

王氏听了,也觉得有趣,说:“樱拂果然骨子里就是个牲口。”于是不许大家叫她樱拂,都唤她猪儿。

那个晚上,奴家抱着樱拂,望着天上的月亮,对她说:“樱拂,我定要想法子带你离开这里,挣很多很多银子,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
过门之前,奴家求了王氏,想带走樱拂,她起初不愿,后来又想,樱拂留在府里也不会真心伺候,不如眼不见心不烦。

到了陆家后,奴家不让樱拂做下人的活计,我们像姐妹一般同吃同住。

奴家想着,如今我们手头有不少银子,奴家再帮陆晏几次,待到合适的时机,便挟恩图报,让他帮奴家搞两份户籍,奴家便带着樱拂远走高飞。

可如今,樱拂却没了,我们的梦,也碎了。

入夜后,陆晏又来了我院子。

这次没带秦灵儿,还将风铃关在门外。

“你是不开心吗?是不是因为我冷落你,你爹娘责骂了你?”

我抬眼看向陆晏,月光洒落,映在他那总是自恋狂妄的脸上,竟有几分愧疚之色。

“是,我娘说了,我没本事留住你,也没能得老太君欢心,留在你们府上也是多余,不如趁着两两相厌前讨了和离书,彼此清净。”

陆晏脸上果然露出几分急色,忙道:“和离?你若走了,谁帮我护着灵儿?”

我眼圈红了红,落下两滴泪,看向窗外紧紧盯着我的风铃,哽咽道:“我哪有本事帮世子护住秦姨娘,我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。”

陆晏也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,问道:“你之前的丫鬟呢?”

“死了。”我轻声回道。

陆晏震惊地看向我,急切地问:“怎么死的?”

“母亲说她不能规劝我帮世子纳妾,她不能罚我,便让樱拂代劳了。”我声音有些发颤。

“世子只在乎秦姨娘,自然不在乎我们的性命,秦姨娘是个孩子,可樱拂也才十二岁。她被活生生打死了,她什么错都没有,只因为她认了我这个没用的姐姐。”我越说越伤心,泪水止不住地流。

我不去看陆晏,流着泪往窗边走去,直直看着风铃,说道:“世子请回吧,我这不安全,日后也别让秦姨娘过来了。”

陆晏想说话,张了张嘴又闭上,打开门离去。

路过风铃身旁的时候,他顿住脚,大概眼神凶狠了些,竟吓得风铃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。

之后几日,我称病闭门。

苏琼来瞧了几次,也被我以怕过了病气为由将她挡了回去。

不知陆晏怎么同秦灵儿交代的,总之她很乖地没来找我。

陆晏更没有出现。

这就急坏了风铃。

“你这世子妃嫁得可真没用,连个男人都留不住。”风铃忍不住抱怨道。

我瘫在贵妃榻上,神色恹恹,回道:“你若有本事尽管去勾他,只要你能让他瞧上你,说什么我也得替他纳了你。”

“哼,我若得了世子喜欢,还用你纳?他自然会疼我。”风铃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
“不是我说你,好歹顶着个尚书府嫡女的头衔,居然让一个妓子踩在脚下,我便是没机会单独见她,否则定要她好看。”风铃又气愤地说道。

我点点头,说道:“你是个有主见的,母亲派你来真是选对人了。我相信,以你的容貌心性,定然很快拿下世子。”

风铃狠狠剜我一眼,抱着扫帚扫地去了。

我看着她将院子扫得尘土飞扬,嘴角怨恨地勾了勾。

这几日我闭门不出,陆府里却闹得鸡飞狗跳。

老太君先是以自己年事已高,无力再操持家中中馈事务为由,又借着我身子不适的借口,直接让苏琼暂代中馈之职。府里安静了两日,老太君又趁陆晏外出公务,生事打骂伺候秦灵儿的婢女。

据说那日老太君心血来潮,非要请秦灵儿一起用膳。

秦灵儿年幼不懂事,听到有好吃的便吵着要去。

那丫鬟急得不行,挡在秦灵儿身前死活不放。老太君身边的嬷嬷也是个狠角色,一巴掌打得丫鬟吐了血,血喷了秦灵儿一脸,吓得秦灵儿大喊大叫,在府中疯跑,竟一不小心跌进池子。好在守卫动作快,才将秦灵儿救了上来。若非如此,秦灵儿只怕是凶多吉少。

风铃坐在桌前吃我的膳食,只挑自己喜欢的吃,把盘子扒得一片狼藉。

她一边吃一边说道:“没用的东西,人都跌下去了,还能让救上来,这事要是发生在咱们府上,岂有她活路。”我叹了口气,说道:“确实,听说母亲当年将你那个相好的交给你处理,你让狗吃了他的命根子。”

风铃一脸得意地说:“不安分的狗就该被狗吃掉。”我轻声回道:“哦,说起来,他也没做什么,不过是偶尔送些点心给我,他心里应当也是有你的,不然也不会说日后出府便是娶了妻也会时常回来看你。”

风铃听后,一把掀了桌子,怒道:“他想得美,娶了妻还舍不得我,他算什么东西,也配享那齐人之福!”我附和道:“谁说不是呢,一个下人罢了,怎么比得上京里这些贵人,就说老太君那亲侄女,明明能嫁人做正妻,却偏要扒着世子,还不是知道,哪怕给世子做妾,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正妻可比的。”

风铃想了想,问道:“你同世子睡过吗?”我叹息一声,说道:“我哪有那手段,比不得苏姑娘,说不定后来者居上,她母凭子贵,日后还能越了我去。”

风铃冷哼一声,说道:“那苏家不过破落户,全靠老太君撑着,那苏琼一股子小家子气,连我们王家的奴婢都比不过,世子天人之姿,岂会看上她那庸人之姿。”

我点头说道:“正是如此,听闻秦姨娘从前是青楼魁首,长相妖娆妩媚,世子定然是好这口的,只是这苏姑娘有老太君张罗,只怕世子不愿也得娶。”

风铃没再说话,只是招呼人收拾院子,便一下午未归。

倒是傍晚的时候,陆晏破天荒地来了院子。

月色如薄纱,轻笼着四周,我面无表情,语气亦是淡淡的:“沈棠,你当初揭榜,当真是因喜欢本世子?”

陆晏望着我,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。

“世子这话可就奇怪了,”我微微摇头,“我与世子素未谋面,又怎会无端生出喜欢之情,不过是为寻一条活路罢了。”

沉默片刻,陆晏的语气竟温和了几分:“不管你从前经历了什么,既已嫁入我陆家,往后我定会……”

“世子。”我打断他,直截了当地说道,“咱们不如做个交易吧。”

“交易?”陆晏眉梢微挑,满是疑惑。

“世子也是知晓的,老太君做这些,无非是想让苏琼嫁进来。世子自幼在老太君膝下长大,即便如今有些抗拒,可终究拗不过老太君,答应迎娶苏姑娘也只是迟早的事。”

我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苏姑娘与我不同,我在尚书府不过是个奴婢,嫁入陆家,从没想过争宠,只求能保住性命。而苏姑娘,她想嫁你,一方面固然是因老太君,可另一方面,定是真心仰慕世子的。这天下,哪有女子愿与他人共享自己心爱的男子,尤其还是与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人。”

我故意停顿,让陆晏有时间消化我这番话,接着又道:“秦姨娘那性子,根本无力自保,世子也不可能一直护着她。”
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陆晏终于开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。

“我帮世子永绝后患,且绝不连累世子分毫。相应的,世子也得帮我一件事。”

次日,我早早起身,前往老太君处请安。

“老太君,孙女给您请安来了。”我轻声说道。

老太君斜靠在软榻上,微微抬眼瞧了我一眼,并未有过多为难之意,只是虚与委蛇地同我寒暄了几句:“罢了,起来吧,哀家身子有些不适,你且自便吧。”

我心中虽有些疑惑,但面上未露分毫,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,便告退了。

随后,我径直往秦灵儿的院子去。

还未走近,便听见一阵吵闹声传来。

原来是风铃被护卫拦在了院外,她掐着腰,骂声不断:“你们这些没眼力见儿的东西,竟敢拦着我,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!”

守卫们被她骂得狗血淋头,却也不恼,只是默默抽了刀,风铃见状,便吓得不敢再骂,一溜烟地跑了。

我心中无奈,只能加快脚步进了院子。

秦灵儿躺在床上,瘦了许多,脸上还带着落水后的憔悴,瞧见我进来,她眼睛一亮,却又很快黯淡下去,小心翼翼地开口道:“姐姐,阿晏不许我去找你,是姐姐不喜欢灵儿了吗?灵儿以后不敢多吃姐姐的梅子了,姐姐还跟灵儿玩好不好?”

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,像个无措的孩子,看得我心生怜意,叹息一声道:“傻孩子,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呢,只是有些事姐姐需要处理,你莫要乱想。”

秦灵儿听了,这才露出一丝笑容,甜甜地说道:“阿晏待我是极好的,他是灵儿最好的哥哥。”

我心中一动,却未深究,只是将制好的梅干递给一旁的丫鬟,嘱咐道:“近来你家小姐就安稳在房中待着,不可外出,等事情了了,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世子带她去玩。”

秦灵儿听了,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,问道:“姐姐不跟我们一起玩吗?”

我心中一涩,却只能沉默不语,怕是不能了,事情了了,我也该走了。

秦灵儿见我不说话,眼中的失落更深,小声说道:“她们都不喜欢灵儿对不对,她们都讨厌灵儿,是灵儿不乖吗?”

她的脸色苍白,似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,手微微颤抖,我忙握住她的手,眼底含着泪,柔声说道:“不是你不够好,是她们黑了心肠。”

“好灵儿,你要记住,别指着拿一颗真心换真心,旁人想害你,别想着去感化他,想法子除掉就是。”

秦灵儿似懂非懂地看着我,我心中一叹,继续说道:“我从前总想着受欺负便受欺负吧,只要我和我的妹妹活着,总有苦尽甘来的一日,可奈何,我们不想着报复,旁人却不打算放过我们。”

“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,我便认下你这妹妹,我从前没护住你,这次定要护住你。”

秦灵儿听了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却又很快黯淡下去,轻声道:“可是姐姐,你会离开吗?”

我心中一痛,却只能强忍着,说道:“纵然我不能一直陪你,离去之前也会替你平了前路,从此以后,你就好好跟世子过日子,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。”

秦灵儿听了,似是安心了许多,吃了几颗梅子,便累了,靠在枕上闭上了眼睛。

我擦干眼泪,交代一旁的丫鬟好生看着她,这才转身离开,却未察觉帘后的陆晏,正静静地看着我。

唉,这老太君怕是铁了心要迎苏姑娘入府了。

风铃扫地的动作一顿,抬眼瞧着我,疑惑道:“世子不是不愿娶她吗?”

我轻叹一声,无奈道:“那又如何呢?世子若能做主,定然只娶秦姨娘一人,可他不还是娶了我。”

风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,扔了扫帚,快步走过来,凑到我身边,压低声音道:“你是不是担心她进了门,没你好日子过?”

我捂着脑门儿,故作头疼,愁眉苦脸地道:“可不是嘛,秦姨娘有世子疼着,苏姑娘又有老太君宠着,我可有什么。”

风铃突然激动起来,坐在我身边,拍着胸脯道:“你有我啊!虽说不是你咱夫人的亲女儿,可咱们也认识得久些了。要是你抬举我做了姨娘,还愁对付不了苏琼?我的手段,你是知道的。”

我摇摇头,托着腮看向远处,沉吟道:“确实如此,不过……唉……”

风铃急了,忙问道:“不过什么呀,你倒是说说。”

我缓缓道:“不过苏姑娘马上就要过门了,老太君一心盼着小世子从她肚子里出来。如今府里有秦姨娘已经让老太君费心,她怎么可能再许旁人进府呢。”

风铃是个性子急躁、做事狠辣的,眼底精光一闪,冷笑道:“这还不好办,给她下药,弄死她不就得了。”

我轻哼一声,冷笑道:“呵,果然很符合王氏家风。简单粗暴,无比猖狂。”

风铃有些不服气,道:“那你说怎么办?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世子娶了那j人,断了咱……你的好日子?”

我勾唇笑了笑,道:“我记得王氏在望城也有些根基,查个人,是不是不难?”

风铃一听,立马昂首挺胸,傲然道:“这世上,就没有王氏查不到的事。”

我接着道:“苏姑娘生在望城,千娇百宠地长大,性子也颇为跋扈,你去查一查她从前有什么污点,可借题发挥。”

风铃顿了顿,犹豫道:“若是夫人知道……”

我拍拍她肩膀,道:“夫人一心帮老太君,怎么可能任我们迫害苏姑娘。她若知道你有这想法,只怕自己就会动手除了你。”

风铃听了,脸色微变,沉吟道:“这……”

我不容她退怯,继续煽风点火,道:“你容貌可人,性子伶俐,除了家世比不上苏姑娘,哪都比她强。若你长久待在世子身边,世子定然对你青睐有加,难不成你真甘愿一辈子做个出不了头的奴婢?”

风铃沉默不语,我接着道:“我记得,母亲身边曾经也有个疼爱的丫鬟,只因那丫头对她亲弟笑了笑,便被送去她自家药铺做了药人。听说死时七窍流血,身上肉都烂了。”

风铃听了,脸色发白,我继续道:“其实细想一番,那丫头有什么错呢?谁不想过好日子。母亲那么疼她,却也不为她谋划个好前程,真是让人不理解。若是我的丫头有这上进心,我成全她都来不及。大家都好,以后也有个照应不是。”

风铃听了,沉吟半晌,咬咬牙道:“好,你等我消息。”

王氏手段果真了得,其贴身丫鬟风铃,仅用半日便查出苏琼与她院中一苏家小厮曾有不轨之行。」

「那小厮自幼在苏家长大,对苏家忠心不二,对苏琼更是情根深种。」

「苏琼平日结交的姐妹皆是纨绔之辈,包养小倌之事于她们而言不过是寻常事耳。」

「苏琼知晓日后要嫁与陆晏,不敢明目张胆包小倌,但又心向男女之情,便暗中与那小厮相好。」

「那小厮亦是个痴情之人,虽未与苏琼行最后一步,却整日变着法子侍奉苏琼,苏琼唤他,他便整宿守在她身边,苏琼身边的丫鬟们也都装作没听见。」

「此次苏琼来京,那小厮思念难耐,跑去酒馆饮酒,无意间说出了此事。」

「苏家知晓后,怕小厮坏了苏琼名声,便欲斩草除根,派人去杀他,幸得风铃相救。」

「真是天冷有人加衣。」我望着窗外淡淡道。

「安排那小厮来京寻苏姑娘,让苏姑娘给笔苏家出不起的封口费,好生保护着他。」

苏琼近日执掌了中馈之权,于我面前,明里暗里,皆有炫耀之意。

“姑母言道,这中馈本应由表嫂来掌管,只因表嫂身子欠佳,才勉强让我暂代。待表嫂身子康健,我自会立即将这权柄还回去。”

我神色恹恹,轻声道:“倒也不急,我近来夜里睡不好,实在没精神。”

苏琼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听说,伺候表嫂的丫鬟前阵子没了,想必表嫂也是伤心。”

我心中一惊,急忙追问:“听谁说的?”

苏琼一愣,慌乱道:“我忘了从哪听说了,我还要出门去理铺子,就不陪表嫂说话了,表嫂早些回去歇着吧。”

我看着苏琼慌乱的背影,心中疑惑不已,便拐角去了秦灵儿院子。

陆晏正陪秦灵儿玩捉迷藏,秦灵儿躲在树后,陆晏蒙着眼睛,故意冲院子的犄角旮旯喊道:“灵儿,你藏好了没?”

秦灵儿咯咯直笑,陆晏又喊道:“灵儿,你再不出来,我就要抓到你啦。”

我刚进院子,陆晏猛地扑过来,滚烫炙热的胸膛让我懵在原地,接着陆晏揭了纱巾,惊讶道:“呀,是表嫂。”

看到是我,陆晏也有些懵,他红着脸松了手,忙道:“抱歉,我不知道是你。”

我微微一笑,说道:“无碍。”

我同秦灵儿玩了一会儿,她便累了,进屋去睡了。

风铃则一会儿给陆晏倒杯茶,一会儿给陆晏送块点心,陆晏也不拒绝,给就吃,喂就喝,风铃在一旁看得春心荡漾,恨不得当场吃了陆晏。

风铃眼巴巴地看着陆晏,说道:“世子,今日祖母又同夫人提起纳妾一事,说夫人身子不好,管家怕累着夫人,还得找个人给夫人分担。”

我微微皱眉,说道:“哦,那世子怎么说?”

风铃望眼欲穿地看着陆晏,陆晏却无所谓地摇摇头,说道:“我能说什么,听祖母的就是。”

风铃听了这话,气得牙都险些咬碎了,说道:“世子,您就不能为夫人说句话吗?”

我淡淡一笑,说道:“那我提前恭喜世子,又得一美妾。”

陆晏听了这话,却笑得风流倜傥,说道:“夫人真是大度,能娶到夫人是我的福气。”

风铃气得脸都红了,跺着脚骂道:“你可真是没出息!咱们这府里,夫人要是不同意,老爷这辈子都别想纳妾。”

我微微耸肩,轻叹一声:“我本就不得世子的欢心,随他们去折腾吧。只要不把我赶出府去,能有口饭吃也就知足了。”

风铃听了更是又气又恼,瞪着我说:“我原本还想着等那贱种歇息些日子,再让他来闹腾一番,看来是不能等了。”

我疑惑地问:“他怎么了?”

风铃冷哼一声,说道:“那贱种对那女人爱得如痴如醉,宁死都不愿意来讹她。我见他不配合,就收拾了他一顿,眼下他瘫在床上,怕是得躺上半月了。”

我惊道:“怎么收拾的,能让他躺这么久?”

风铃嗤笑一声,得意地说:“这还不简单,把他腿砸成肉泥,看他还能不能不听话。”

我皱了皱眉,说道:“你做的这些事,说多了怕吓着旁人,以后还是少问为好。”

第二日清晨,众人围坐用膳,风铃却觉察到苏琼有些不对劲。苏琼往日里眼波流转、应对自如,可今日竟有些心不在焉。老太君同她说话,她竟似被吓了一跳,慌慌张张地应着。风铃心中暗道:这苏琼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?

用膳毕,苏琼也顾不得同风铃虚与委蛇,提着裙摆便匆匆离去。风铃咬牙切齿地问身旁的丫鬟:“要了多少银子?”丫鬟回道:“卖她全家都给不起。”风铃冷哼一声:“干脆。”

之后几日,苏琼愈发频繁地去清点库房,隔三差五便往外跑。风铃心中疑惑,暗中留意,却也未察觉出什么端倪。只半月功夫,大理寺便来了人,风铃心中一惊,这苏琼究竟在搞什么鬼?

老太君冷哼一声,斜眼睨着大理寺的官差,慢条斯理地道:“倒卖皇家御赐之物?哼,老身还以为是多大的罪过,原来不过是为几件御赐的玩意儿闹腾。”

她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,又拿起,端起茶盏,轻吹了吹浮沫,眼皮都不抬一下,语气里满是不屑:“老身当年在宫里给皇上当奶娘,宫里那些奇珍异宝,老身见得多了去了。皇上小时候玩腻了的玉麒麟、金如意,随手赏人的物件,都比你们说的那些稀罕。如今倒有人红口白牙地污蔑我府上倒卖御赐之物,真是笑话!”

大理寺的人也不急,微微躬身,语气恭敬却硬气:“老太君言重了,下官岂敢质疑您的见识?只是这御赐之物,终究是皇家的体面。莫说是倒卖,便是转赠,按律也应当斩。”

他顿了顿,接着道:“当然,老太君深得圣眷,自然无惧这些琐碎规矩。可下官职责所在,不敢不查,更不敢瞒报。不如这样,待下官将证据呈递御前,请皇上圣裁。若真是误会,也好还贵府一个清白,您说……是不是这个理儿?”

老太君听了这话,心里微微一沉,面上却仍硬气道:“当是如此。老身若真想要什么,直接进宫跟皇上讨个恩典便是,犯得着倒卖?你们这般查来查去,也不嫌麻烦?”

大理寺的人微微一笑,拱手道:“下官职责所在,不敢不查。还请老太君见谅。”

老太君冷哼一声,不再言语。

大理寺的人拱手离去,当晚就传召了陆晏。

次日一早,御驾就传老太君入宫,一去就是整个晌午。待老太君回府时,哪还有昨日的狂悖,脸色发白,脚步发虚,两个人搀着才站住。她一回到府中,便瘫坐在椅子上,长叹一声:“这事儿,怕是麻烦了。”

到了午后,陆府静得不像话,几个婆子去了苏琼的院子,傍晚前将她带出府,便没了音讯。

入夜后,王氏突然差人喊风铃回府,直到第二日天亮,人都不曾回来。我有些疑惑,可没有风铃在旁,陆府也无人可问,老太君连请安都免了,说突发风寒,卧床不起。

直到三日后,陆晏才来到我的院子,脸上挂着笑意,好看得晃人。他走进来,对我道:“成了。”

“苏琼死了,我倒不甚意外,只是风铃为何会丧命?”

陆晏轻蔑地一笑,眼神中满是不屑,“还不是她那贪得无厌的性子作祟。知晓苏琼手头拮据,那些东西又卖不出好价钱,便妄图从中大捞一笔,竟让王氏的铺子将那些御赐之物收了去。”

“王氏乃名门望族,什么珍奇宝物未曾见过?那铺子里的伙计若无人暗中指使,怎敢擅自收下皇家之物?大理寺人赃并获,将证据呈至圣上御前,祖母又哭又晕,圣上念及往日情分,才饶了陆家这一次。可祖母深知她与圣上的情谊,经此一事,已然岌岌可危,于是只能亲自除掉自己的侄女,以平息圣上的怒火。”

“王家就没这般好运了。大理寺这一趟抓了不少王家人,百年世家,背地里腌臜事不少。圣上本就对世家权势心存忌惮,有意加以清除,王氏这下正好撞到枪口上。你那主母的父兄都被押进了大理寺,王家的好日子,怕是到头了。”

我猛地激动地起身站来,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,“当真如此?”

陆晏微微一笑,眼神中透着几分玩味,“你若不信,不妨去街上打听打听。王氏多年来对你多有欺凌,你助我一臂之力,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,以报答你的恩情。”

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向陆晏,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,他竟从未像今日这般顺眼。

“是你让风铃这般做的?”

陆晏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,“我不过提点了一两句,至于她做不做,全凭她自己拿主意。”

我心中猛地一颤,心潮澎湃,久久难以平复。

当初我请陆晏帮我一件事,绝非是要除掉王氏。

我深知自己身份卑微,力量单薄,根本无力撼动那百年世家。我也清楚陆晏对我并无半分情意,断然不会为我轻易趟这浑水。

我只是对他说,我帮他除掉苏琼,他帮我弄一套新的户籍,助我假死脱身,以此来摆脱这困境。

陆晏答应了,可我万万没想到,他竟然顺手连王氏也给除了。

我指尖微微颤抖,胸腔里心跳如雷鸣般震耳欲聋。

无人知晓,自樱拂离世后,w日日夜夜都想着为她报仇,那仇恨几乎将我逼疯。

如今听到王氏从神坛跌落,我心中那颗想要她死的心,已然达到了顶峰。

陆晏从怀中取出一个红封递给我,“这是江南的户籍,我会以你生病为由发丧,你随时可以离开。”

我接过红封,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,哽咽着道,“多谢你。”

陆晏轻叹一声,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,“沈棠,你想不想听听灵儿的故事?”

秦灵儿之父,乃恪靖侯昔日最为倚重之副将也。

二人同袍情深,情同手足,乃是过命之交。

秦灵儿自幼便与陆晏一同长大,青梅竹马,她心中早已暗许芳心,情根深种。

陆晏亦十分珍视这个妹妹,自小便对她呵护备至。

“阿晏,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,灵儿此生定不负你。”秦灵儿望着陆晏,眼中满是深情。

“灵儿,你我自幼一同长大,情谊深厚,我自当护你周全。”陆晏温柔地回应道。

然而,天有不测风云,秦灵儿之父竟被构陷贪污军饷,秦家满门男丁惨遭屠戮,女眷被没入贱籍,沦为妓子。

“秦将军,你何苦如此,贪墨军饷,终将身败名裂啊!”有人在旁叹息。

“我秦家世代忠良,绝无此事,定是有人陷害!”秦灵儿悲愤交加,却无力回天。

幸得恪靖侯念及旧情,心生恻隐,出银将孤苦无依的秦灵儿赎回了侯府。

“灵儿,你且安心在此,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。”恪靖侯看着秦灵儿,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。

若故事止步于此,秦灵儿或许还能得一个安稳余生。

然而,她骨子里是刚烈执拗的性子,不相信一生耿介忠直的父亲会行此不忠不义之举,于是暗中苦苦查证。

“灵儿,你莫要胡思乱想,此事定有隐情。”陆晏劝道。

“阿晏,我知我父绝非贪墨之人,我定要查明真相。”秦灵儿坚定地说道。

恪靖侯对这孤女未加提防,竟真让秦灵儿在其书房寻得了铁证。
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!原来,真正贪墨军饷的元凶竟是你,而我秦家,不过是替罪的羔羊!”秦灵儿看着手中的证据,震惊不已。

真相如利刃剜心,秦灵儿悲愤交加,痛不欲生,理智尽失之下,竟不顾一切冲到恪靖侯面前质问。

“侯爷,你可知错?我秦家满门惨死,皆因你陷害!”秦灵儿怒斥道。

恪靖侯虽心怀愧疚,却更惧她将事态闹大,为绝后患,只得狠心将她秘密囚禁。

“灵儿,你莫要胡闹,此事关乎陆家安危。”恪靖侯无奈地说道。

而侯府老太君,手段更绝,她斩草必除根,秦灵儿断不能留。

“侯爷,这秦灵儿留不得,若她将此事泄露出去,陆家可就完了。”老太君冷声道。

恪靖侯虽有不忍,却也深知老太君所言非虚。

“娘,陆家的根基全系于圣眷,一旦东窗事发,侯爵倾覆,整个陆家必将重蹈秦家覆辙。”恪靖侯无奈地说道。

他最终选择了默许,任凭老太君作孽。

陆晏与恪靖侯截然不同,他心怀悲悯,不忍秦灵儿就此凋零,一次次拼力相救,为此不惜与父亲和祖母针锋相对,关系日益冰封。

“阿晏,你莫要再救她了,她已成了祸害陆家的d瘤。”老太君怒道。

“祖母,灵儿无辜,我定要救她。”陆晏坚定地说道。

他甚至为了保护秦灵儿,带她离府别居,一度遭京中人唾骂,陆晏不曾解释一句。

“陆晏,你疯了不成?竟为了一个秦灵儿,不顾家族声誉。”有人在旁冷嘲热讽。

“我只知灵儿无辜,我定要护她周全。”陆晏毫不理会旁人的非议。

或许是天理昭昭,恪靖侯终究难逃良心苛责,竟一病不起,老太君一时无暇他顾,秦灵儿才得以片刻喘息。

“阿晏,侯爷病重,你快些回去看看吧。”秦灵儿担忧地说道。

“灵儿,我放心不下你,你且在此安心等我。”陆晏嘱咐道。

恰逢此时,圣上收回了陆家兵权,作为补偿,意欲招陆晏为驸马。

“陆晏,你可愿入赘为驸马,朕定封你高官厚禄。”圣上说道。

岂料,陆晏竟当庭抗旨,公然宣称要娶秦灵儿为妻。

“陛下,臣不愿入赘为驸马,臣此生只愿娶秦灵儿为妻。”陆晏大声说道。

此举彻底触怒龙颜,也让老太君对秦灵儿动了必杀之心。

“陆晏,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抗旨不尊,来人,将他拿下。”圣上大怒道。

“陛下,臣死不足惜,只求陛下放过灵儿。”陆晏跪地求道。

后来,秦灵儿没躲过老太君毒手,变得痴傻懵懂。

“灵儿,你怎会变成这样?”陆晏看着痴傻的秦灵儿,心如刀绞。

老太君眼见一个傻子再也构不成威胁,加之亲子突然亡故,她试图修补与陆晏的关系,这才勉强松口,默许了秦灵儿入府,条件却是陆晏必须另娶正妻。

“阿晏,你且另娶正妻,这秦灵儿就留在府中,当个妾室吧。”老太君说道。

“祖母,我只愿与灵儿相伴,不愿另娶他人。”陆晏坚定地说道。

我惊愕地望向陆晏,颤声道:“敢问世子,对秦姨娘究竟是何种情愫?”

陆晏轻笑出声,那笑里带着几分涩意,他缓缓道:“视若亲妹,此生定当护她周全。”

我心下一颤,忽而想起往昔秦灵儿胡言乱语,称陆晏是她的好哥哥,当时只当她是痴傻懵懂,如今才恍然大悟,世人皆传言陆晏色欲熏心,可实际上,他却是个真正的大义之人。

陆晏又道:“当时迫于祖母之命,我不得已娶了你。娶你之后,又未曾好好待你。”他眸中满是歉意,接着道:“今日,我陆晏真心实意对你说一句,对不住。”

我猛地抬头,急切地问道:“那秦姨娘说她肚里有孩子,这又是何意?”

陆晏微微叹气,解释道:“灵儿虽痴傻,但对我的情谊却一如从前。她总觉得夫妻之间有孩子才过得安稳,时常哭闹不止。我亦知她这般痴傻,又不能真的给她个孩子,便哄她说肚子里有了孩子。”

我一时语塞,片刻后又问道:“那……世子当真要与秦姨娘过一辈子?”

陆晏苦涩地笑了笑,语气坚定道:“灵儿原本有美好的人生,却因我父亲的私欲,遭此大难。我但凡是个人,都不可能丢下她不顾。等你离开后,祖母想必也没心力再管我的婚事,我会娶她为正妻,此生都会善待她。”

我沉默片刻,劝道:“世子倒也不必如此,若遇到喜欢的姑娘……”

陆晏打断我的话,道:“没有姑娘能接受我这般待灵儿,即便我同她只有兄妹情意,嫁进来的姑娘也容不下她。与其最后因爱生恨,倒不如孑然一身,也不会辜负了旁人。”

我默默竖起大拇指,赞道:“世子高义。”

陆晏噗嗤一笑,道:“说起来,你若是愿意留下,倒也不错。至少你是真心待灵儿好,我们……兴许也可以……”

这次换我打断陆晏的话,我摇头道:“得了吧,我对世子无情意,世子也不喜欢我,咱们还是趁早分道扬镳的好。”

陆晏有些失神,喃喃念叨一句:“无情意嘛……也挺好。”

闻我猝然离世之讯,竟在京城中如狂风骤雨般迅速传开。

京中之人纷纷议论,皆道尚书府嫡小姐胆小如鼠,被大理寺一吓,竟就此香消玉殒。

陆晏对此传言,亦是听之任之,全然不作反驳,任凭他人肆意诋毁我的名声。

离京前夕,我前往拜见父亲,手中提着一篮子精心制作的点心。

“爹,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,您拿回去给娘尝尝。”

我将点心递到父亲手中,轻声说道。

父亲接过点心,望着我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“你这是要离京了?”

他声音微颤,似乎有些不舍。

“是啊,爹,我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。”

我微微一笑,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。

父亲沉默片刻,突然眼眶泛红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
“你……就这般走了?再不回来了?”

他声音有些哽咽,显得十分不舍。

我点点头,调皮地眨了眨眼。

“咱们大概上辈子是冤家,这辈子才成了这样一对父女。从前种种,我都不怪你,但咱们的父女之情,也只到今日了。”

父亲听到这话,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。

“若是老天有眼,但愿咱们下辈子千万别再相遇。”

我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,但眼中却也闪过一丝不舍。

父亲听了,身子微微一颤,似乎被我的话刺痛了心。

“你这孩子,怎么说出这般话来。”

他声音有些颤抖,似乎有些责怪我。

我轻叹一声,不再多言,转身走向马匹。

“爹,保重。”

我骑上马回头,望了父亲一眼,然后当夜便离京而去。

数日之后,我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临城的一个小镇。

在客栈歇脚打尖之时,正巧听到几位商人在闲聊。

“王氏啊,那可真是个好面儿的人。”一位商人道。

“好面儿又如何,还不是和陆家世子闹出了那般大的笑话。”另一位商人嗤笑一声。

“你们说的陆家世,子便是那个为了娶妓子上书陛下,愿以爵位相换的陆晏吧?”我忍不住开口问道。

“可不是嘛,你不知道啊,成亲当日,那妓子拜堂拜到一半,饿急了,把面纱一掀,露出真容,居然是个痴儿。”那商人绘声绘色地说。

“这陆家世子,怕是被那妓子的美貌迷昏了头,才做出这等傻事。”又有人插嘴道。

“哼,我看未必。”我冷哼一声,“陆晏他本就是误落凡尘的星月,清辉本应高悬九天,照亮更广阔的河山。可他偏偏俯下身,亲手为自己戴上了最沉重的镣铐,将一身光华,尽数锁进那方寸囹圄,只为守护那一缕微弱的、旁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微光。”

“你这人说话倒是有几分文采,只是这陆家世子,怕是真要为这妓子搭上一生的前程了。”一位看似阅历丰富的商人叹道。

“前程又算什么,他心中有情,便是情深不寿,也无怨无悔。”我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,心中感慨万千。

“罢了,罢了,这红尘俗世,谁不是背负着自己的命途与枷锁,在既定的轨道上踽踽独行呢。”我提着行李,不再理会这些商人的闲言碎语,朝着下一个城镇赶去。

风雪漫途,前路未卜,我裹紧了衣衫,将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,连同他选择的荆棘之路,一同封存于心底最深的角落。

若有来生,惟愿清风能渡他,挣脱所有命定的桎梏,踏遍千山,饮尽烈酒,痛痛快快地,为自己活一场,看真正的烟火人间,而非困守一方孤城,做那被缚的明月。

(- 完 -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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