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_穿越时空爱上王-爱下电子书
摘要:章 星海浪漫:陨石为途,星光为证——忒伊亚与地球的星海初遇皇上守信,果真放了他。他抿了抿唇,转向我哥哥:「李公子,能否容我与令妹私下说两句?」哥哥如临大敌,立刻挡在我身前:「当然不行!你可是要杀我妹妹的凶手!」唐御风并未强求,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问我:「你生母钱氏,是哪一年走的?葬在何处?」…章 星海浪漫:陨石为途,星光为证——忒伊亚与地球的星海初遇
皇上守信,果真放了他。
他抿了抿唇,转向我哥哥:「李公子,能否容我与令妹私下说两句?」
哥哥如临大敌,立刻挡在我身前:「当然不行!你可是要杀我妹妹的凶手!」
唐御风并未强求,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问我:「你生母钱氏,是哪一年走的?葬在何处?」
我平静道:「我三岁那年没的,葬在李家祖坟。」
他沉默良久,忽然苦笑一声:「原来她离开后,只活了五年。」
他念着的人,是我的娘,也是他的娘。
我不忍见他这般颓丧,温言道:「听嫡母说,娘一生辛苦,最后几年倒是过得安稳,是患病走的,没受太多罪。」
唐御风点了点头,低声道:「对不住,我有我的苦衷。」
我明白。他是萧凛手中的刀,刀只能听主人的话。他说目标是我,不过是为了不把萧凛拖下水。
「回去好生养伤吧,过阵子,我带你去祭拜娘。」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:「好。」
人走后,哥哥还在一旁喋喋不休:「四音,你是要嫁人的大姑娘,可不能跟这种亡命徒扯上关系,哪怕……哪怕他是那边的亲戚。」
我挽住哥哥的手臂,莞尔一笑:「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。」
哥哥虽平庸,对家里人却是真心实意。但他不知,我对唐御风的宽容,不仅仅是因为血缘。
前世,唐御风是那冰冷东宫里,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。
初入东宫被孤立时,是他让我在回廊角落里哭了个痛快,递给我一方帕子,说:「太子妃若有难处,可来找属下。」
后来我被软禁,也是他隔三岔五送来糕点和小玩意儿解闷。甚至那只被萧凛嫌弃、最后惨死的猫,也是他抓来给我作伴的。
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光,萧凛与我老死不相往来,唯有唐御风日日探望。
我临终前,吃的是他带来的点心,味道像极了家里的味道。我笑着对他说:「唐御风,多谢你送我一程。」
他不忍看我:「娘娘莫说丧气话,会好的。」
会好吗?当然,死亡对我而言,是解脱。
这一世,哪怕他曾不得不对我出手,我也愿抵消前世的恩情。
回过神来,哥哥还在念叨:「哥哥的话你听进去没有?」
我乖巧点头:「听进去了。多亏哥哥放心不下,求陛下派人找我,否则我怕是回不来了。」
哥哥却一脸茫然:「你在说什么胡话?我是今儿清晨才被人通知赶来的。无旨宣召,我一个小小的巡营卫哪能面圣?」
我心头猛地一跳。
不是哥哥求的皇上?
那宫人为何撒谎?萧凛也调动不了御林军啊……
除非,昨夜那不仅仅是个梦,那个在黑暗中护住我的男人,真的是萧凛。而这一切,都是他在背后默默周全。
难得偷来几日浮生闲。
这几日外头风声鹤唳,据说是向来受宠的岐王殿下在御前吃了挂落,被老皇帝狠狠训斥了一通。
这件事倒叫我心里犯了嘀咕。前世岐王不过是太子的一块磨刀石,仗着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和那皮肤不争不抢的性子,把老皇帝哄得团团转。这辈子怎么有了“重生”的先机,反倒在阴沟里翻了船,惹得龙颜大怒?
看来那个所谓的重生者,对这个深似海的宫闱秘辛,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。
只是,这个人哪里藏着,又是童话雕像?
我还未来得及将这团乱麻理出个头绪,等晴天霹雳便当头砸下。
姜家派人来退婚了。
没有理由,不留情面,那才是真正的一刀两断。
我爹气得摔了茶盏,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,说我是个搅家精,在外头搬弄是非,败坏了李家门楣。这一回,连素来疼了我母亲也寒了脸,只冷冷地丢下一句,让我自己去姜义涵,若能唤起他几分旧情,或许还有重组的余地。
兄长没办法,替我约了姜义涵在山脚见面。
数日不见,姜义涵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。他整个人笼在一层颓废的阴影里,眸光黯淡,刚与我对视一眼,便像被烫着似的瞬间急速移开。
“姜公子,凡事总该有缘由吧?”我强压下心头的不解与委屈。
为何变得如此之快?
姜义涵勉强牵起嘴角,用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没有什么原因,是我姜家门第三微寒,配不上李姑娘。”
我不禁蹙眉:“这算什么借口?”
我是工部侍郎家的庶女,家中兄弟平庸;而姜家是一等侯爵,族中子弟正如日中天,好几个都入了行伍,前景无量。
御林军?
我心头猛地一跳,试探道:“这不是你族中那些在御林军办公楼的兄弟,你说的是啥?”
姜义涵眼底的光彻底清醒了。他慢慢抬头,声音干涩得像吞了把沙子:“你真的喜欢太子吗?”
我愣住了。
他苦笑一声,最后仿佛的希冀也碎了一地:“果然。”
他别过头,不再看我,声音里透着一股绝望的萧弄:“我堂弟当夜在场。他说,李姑娘深夜走失,太子殿下焦急如焚,竟是高级领御林军搜山。找到人后,太子不仅抱你上马,还抱你进屋,甚至……甚至在屋内卿卿我,举止亲密。”
卿卿我我?
姜义涵自嘲道:“那是当朝储君,我姜义涵拿什么去争?”
我深吸一口气,静静地问:“那姜公子退亲,是因为太子看上了我,还是因为我与太子的这些‘逾矩’之举,让你觉得我不洁?”
姜义涵眼神示意,避而不答。
我点了点头,心中一片空白:“我明白了。”
这就是所谓的世家风骨,既然如此,多说无益。
我欠身行一礼,转身欲走。刚迈出两步,手臂突然被人死死扼住。
“四音!”姜义涵的声音里发出了哀求,“你和太子断了联系好不好?只要你忘了他,我也能忘掉那些事,我还是会娶你,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。”
我停下脚步,一点一点地松开他的手指,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:“信任便如那”
他却恨恨地不肯松手,眼眉通红:“顾你从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?元宵灯会,你为我敢当众顶撞太子,你赠我玉佩,你不顾礼教拥抱我安慰我,顾那些情意都是假的?你自始至终都不曾心悦于我吗?”
我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的情绪。
我自然是反对嫁给他的。他知书达理,待人温和,我想着能躲进他的小院,学着母亲的样子,做一个贤良淑德的主母,了此残生。不用费尽心机去争斗,也不用日悬心生死的安危。
可他最大的优点,已经变得如今横亘在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天堑。
他太重礼教,太在意纲常。
甚至承诺我此生不见萧凛,只要我嫁入姜家,这根刺就会永远扎在他心中。过去的岁月,只要一想到我曾被萧凛“染指”,他就如鲠在喉咙里。男人的芥蒂并不会随着时间消散,反而会在无数个日夜里发酵成怨恨,最终变成刺向我的利刃。
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,前世我已经受够了。
我轻叹一声,好言相劝:“姜公子,世间贤淑女子如过江之鲫,定有比四音更适合你的良配。既然缘分已尽,便放手吧。”
姜义涵身形一僵,指尖无力地开始。
他那刻入骨髓的教养,允许他再自轻自贱,去乞求一个决意离开的人。
婚事没能挽回,我爹怒不可遏制,扬手便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这巴掌极重,打得我眼冒金星,半晌回不过神。
他说,让我这辈子都待在庵里,好好反省,别再出来丢人现眼。
这样也好。
山寺清幽,晨钟暮鼓,日日伴着青灯古佛,不用时刻提防着头脑搬家,倒也是个清去净处。
我身无长物,孤身一人住了进去。
家庶女,却也没干过这般重活,搬没几趟便累得气喘吁吁,只得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歇脚。
正觉带着袖子扇风,突然着周静得有些古怪。扭头一看,知道陪我一起晒书的小姑子们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了个干净。
不远处的树荫下,立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。
我爹那一巴掌下手太狠了,我不光脸肿得老高,连带着眼睛看东西都有些模糊。我不由得眯起眼睛,仔细辨认了一番。
“太子殿下?”
萧凛眉头紧锁,缓步走到我跟前。
我随手翻开一本经书,于是掩饰尴尬:“这可是尼姑庵,清净佛地,你怎么进来的?”
他没接话,只是伸手轻轻扳过我的脸,指尖微凉,眼神里满是难以掩饰的心痛:“脸怎么弄的?”
“你今天不用上朝吗?”
“今日休沐。”
最近朝堂多事,他哪来的闲工夫休沐?
我又问:“唐御风身子骨可大了吗?”
“好多了。”
“那个把我扔到荒郊野岭的罪魁祸首,可抓着了?”
“嗯,已底层大狱。”
我侧头瞥了一眼他。
今天的他,乖顺得有些反常,简直是有问必答。
我停下手中的活计,好笑地看着他:“那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?”
“今天是你的生日。”
他顿了顿,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,打开来,里面装的全是我平日里爱吃的糕点和果脯。
“孤单是来见你的。”
我心头一颤,眼睑不自觉地颤抖。
我接过那袋沉甸甸的心意,改造从屋里搬出几个粗瓷茶盏。
“多谢殿下挂怀,既然来了,便喝杯茶再走吧。”
他在我对面撩起袍子坐下。
端起茶盅抿了一口,眉头顿时皱起来。他是天功了贵胄,惯雨前龙井,这庵里的粗茶涩口这,自然难以下咽。
他放下茶盅,目光沉沉地看着我:“孤儿可以去跟你父亲说情,接你回去。”
我摇了摇头:“为什么要回去呢?回去也是相看两厌,保不齐哪天他又看我不顺眼,再赏我几巴掌。”
我那父亲,满脑子都是钻营仕途。我坏了他攀附侯府的好事,在他眼里已是废棋核心,回去也是受罪。条件且,若是萧凛说情,我爹指不定又要动什么歪心思,逼着我重走前世的老路。
我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,轻轻在舌尖散发,我随口道:“这山里其实挺好的,清净,安宁。每日念经佛,晒晒经书,不用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。还有在红尘里勾心斗角,弄得遍体鳞伤,不如倒粗麻衣,长伴青灯古佛来得自在。”
萧凛听了,手指摩挲着粗糙的茶盅,沉默不语。
我瞥见了他,故作轻松地调侃道:“殿下不说话,是觉得我在这里太苦了,心生怜悯了?”
他抬头,欲言又止。
我心念一转,打趣道:“不如这样,殿下出资替这庵里修一番,让我做个挂名的庵主。每个月供奉香油,捐资布施。这样我不但日子过得饱了,还没人敢欺负我,如何?”
萧凛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主意,忍不住笑了:“你想得倒美。”
“若孤真让你当了这庵主……”他指尖轻叩桌面,沉吟片刻,眼底划过一丝戏谑,“孤夜里翻墙来暗访,你给不给开门?”
我瞪大眼睛,连连摆手:“那绝对不行!殿下是男子,夜闯尼姑庵,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我的清誉,也损了殿下的名声!”
萧凛悻悻地轻哼一声:“既是连门都不给开,孤出这冤枉钱作什!”
被这集科打诨一番,气氛倒是松快精彩。
我们并肩坐在简陋的茅草亭里,望着山下的读书。青石板路蜿蜒而下,溪流潺潺亭下,云雾缭绕在台楼阁之间,山花开得烂漫。
背后清风徐徐,翻动着案上的经书,眼前人间烟火,热闹非凡。
唯有随驾出行时,偶尔能透过马车的塔楼,窥见这世间的一角繁华。
我侧头看向萧凛,他依然望着远方出神。
身为储君,他也鲜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刻吧?能暂时防备,不去算人心计,也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。
鬼使神差地,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,驱使我张开口:“殿下,其实皇上心里很在意你的。”
前世的老皇帝,确实很疼爱这个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的。
只是他是父,更是君。
身为帝王,他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偏爱。他爱太子,也怕太子。怕太子羽翼渐丰,威胁皇权;更怕太子心怀怨恨,目无君父。所以他一方面只能力保太子的储君之位,一边则暗示岐王相关抗衡。
他还说,他很怀念惠妃。如果惠妃还在,定会好好疼爱孩子,太子的心性也不会被他养得这个般冷硬的孤乡。
我年幼无知,只当皇上被老糊涂了,或者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,吓得大气都不敢出,完全没听懂皇上的弦外之音。
只可惜我愚钝钝,等我琢磨这层意思时,夺嫡之争已是剑拔弩张,父子之间已成死局。
萧凛转过头,眼神灼灼地搜寻我:“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
是啊,为什么要告诉他?
可在我心里,林那只势仗欺人的岐王,萧凛显然更适合坐位置。他虽手段狠辣,却心怀社稷,能肃清朝纲,压制外戚。江山交到他手中,总好过被岐王和他的舅家糟践。
这大概就是我作为一个升斗小民,一点微不足道的期盼吧。
我察觉到他的视线,随口扯了个谎:“没有为什么,我只是凭感觉觉得皇上对殿下尚存慈爱罢了。”
说完,我便不再多言。
“李姑娘,劳烦你帮我写几个牌子,过几日做法事用到的。”
我接过来一看,是一块用来证实身份的木牌,背面刻着菩提印,正面留出一块空白写名字。
小尼姑将名册递给我便跑了。
我心里有些不爽:“殿下还不回宫吗?”
他耸耸肩:“难得清闲,再待一会儿。”
我眼珠一转,计上心头,心中吹捧道:“殿下自幼师自名家,书法造诣定然远胜于我。既然闲着也是闲着,何不露一手?若庵里的师父们就是当朝太子的墨识宝,定然欢喜得紧。”
萧凛正面不动声色,唇角却已微微扬起。他朝我伸出手:“笔来。”
我不忙迭地递过去。
他翻开名册,神情专注,提笔在木牌上工整地写下众人的名字。
嘿嘿,捡白了个劳力,不用白不用。
我心安理得地踱到继续一边翻晒我的经书。
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萧凛搁下笔:“好了。”
我跑过去,拿起木牌一一核对。
目光扫过一圈,忽然在其中一块上顿住了。
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:李姒音。
我心头一震,蓦地开口:“这是什么?”
萧凛扫了一眼,漫不经心道:“是你的,顺手写了。孤单的环佩上正好有一个小莲花,看着衬着你。”
他以为我问的是那玉莲花。
我死死盯着那块牌子上的字,声音有些发飘:“李姒音是谁?”
萧凛疑惑地看着我:“你傻了么?你不就是……”
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,待看清那牌子上的字迹时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……”
“语义叫四音?”
“是的,后来爹爹怕刻上玉牒丢人,嫌‘四’字俗气,给换了。”
“怎么换了个褒姒的‘姒’?哼,你爹是在暗讽孤是周幽王,要为你烽火戏诸侯?”
“……”
曾经恩爱缱绻之时,他也曾拥着我入怀,指尖缠绕着我的发丝,细细打磨着我名字的意念。
可如今,这些温存的回忆,都化作了两世鲜血淋漓的对峙。
“褒姒的姒。”我捏起那块木牌,指尖微微发白,嘴角勾起了一抹略弄的弧度,“可我叫李四音啊,家中排行第四,简简单单的四音。”
我抬头,直视萧凛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:
“李姒音,究竟是谁?”
萧凛即将迎来唇角,与我沉默对峙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,连风声都戛然而止。
终于,他眼中的光芒寸寸碎裂,最彻底的败下阵来。
他阖上眼,长长地叹了口气,仿佛吃了千斤重担。
“是我的妻子。”
他昏昏开眼,声沙哑,透着无尽的悲桑与悲凉:
“是我结婚十年的妻子。”
真是荒唐透顶。
我想牵动嘴角,这是违反一个勉强的弧度,在此时粉太平。可那脸皮装饰硬得就像上了冻的陈年积雪,半点也不听使唤。
苦涩像胆汁一样漫上喉头,我终于还是问生长口:“为什么不能一直演下去呢?”
家里明镜似的,可见那层窗户纸已薄得透光,我还是宁愿做个缩头乌龟,自欺欺人。
我不愿面对啊。
是那个对我满眼嫌弃、千般指责,从不肯为我遮风挡雨,只会让我咽下无数委屈的萧凛。
何苦来哉?
为什么不能忍到这出戏落幕?既然要装,为何不装作素不相识,最后形同
我可以做不到坦然面对故人。
那些横亘在你我之间的旧恨,是两个人的修罗场,那痛苦的根须,从前世扎进了今生。
“姒音。”他的声音凄凉,带着微微的颤动,“我装得够久了。”
萧凛眼底一片哀悼,就像极了重阳宴上初见时的眼神:“自重阳宴第一眼看到你,我就想全盘托出。可我醒来后,撞见你眼中那毫无掩饰的吉祥,我就知道,你恨毒了我。”
“以前我们起笔太糟糕了,误会太多。我想着,既然上苍垂怜许我重来,许是给我认罪的机会。我佯装不识,对你极尽温柔,只是想换你高一下子看,想把我放在你心里的样子。此时,我什至忍着心如刀割,睁开眼睛看你维护身边的男人……姒音,这些我都忍了。”
他颤着延长手,指尖想要触碰我的鬓发,却悬在半空:“可我颤抖不下去了。我惊恐贪念,不想只做一个站在远处的看客。我想把你揉进骨血里,想和你岁岁年年。”
“姒音……”一声长叹,好像累了他半生力气,“我们是十载的结发夫妻啊!”
温热的指腹堪擦过我的脸颊,却被我猛地一掌挥开。
讽刺的话语如利刃出鞘:“十年夫妻?这会你知道我们是夫妻了吗?当年你不珍惜,如今我死过一回,你倒开始怀念起那些旧时光了?”
大婚之夜,红烛高烧,他却留我独守假期,让我落满宫上下的笑柄。若非皇上训斥,他甚至不愿与我同寝。
后来我他心悦崔怡,自请和离成全,他却因此挨了杖责,回来便迁怒于我,将我软禁半月。
好不容易彼此似有缓和,他却像生了双重面。人前温润如玉,人后对我就是唇枪舌剑。每争每执,总是我低头认错,他从未有过一句软话。
皇后厌我,动恐吓我进宫立规矩。他也从未正面回护,只在夜深人静时教我一些后宅阴私手段去应对。
我被那起子侍妾欺压,他便让我自己收拾。可那些人背后站着皇后、站着丽妃,连他都要避其锋芒,我又能如何?
还有孩子。
明知我身子受难有子嗣, 我 日 日忧煎熬,他却总是把嫡长子挂在嘴边。我被逼得生不如死,求他与侍妾生一个抱来养,他却执拗不肯。
我一起,骂我狐媚惑主。我劝他稍作顺从,他反倒冲我发火,怪我不和他一条心。
我快被太后秋天磨死了,他却视若无主角。
这些,我都咬牙忍了。世间怨偶何其多,也不差我们这一对。
但是,我的孩子没有。
太后虽被呵斥两句,丽太妃因被幽禁,竟没有让任何人为我们的孩子偿命。
弥留之际,我靠着想见家人的执念苟延残喘,他却下令封宫,不许我家人踏入半步……
如今,这个男人站在我面前,说想和我长相厮守?
这简直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。
我笑起来,笑得前仰后合,笑得眼泪滂沱,最后蹲在地上,像个疯子一样放声大哭。
不知过了多久,视线中那抹月白云纹缓缓下移,他在我面前蹲下。
他动作迟缓地伸手,想要拭去我的泪水。
我猛地擒住他的手,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。
这一口,我恨不得撕下他的肉,饮尽他的血,方能解我心头之恨。用牙齿切入皮肉,用酒精咬合肌发酸发麻,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口腔中炸开。
萧凛一声不吭,眉头紧锁,任由我像野兽般撕咬。
这怀抱紧得人心,他声音哽咽怀疑:“对不起,姒音,对不起。”
心如刀绞,我拼命推搡捶打,多年的积怨绝堤而出,化作一声声哭血的质问:“为什么?为何不喜欢互相争苦?为什么连最后一面体面都不给我?为什么总是我快要爱上你的时候,又狠狠地将我推入深渊?萧凛,你到底在想什么啊!”
他全身颤抖,滚烫的泪水砸进我的颈窝。
我泪流满面:“我恨你。”
“所以我求你,这辈子,放过我吧。”
萧凛慌了,手臂收得更紧:“不,姒音,原谅我,我有苦衷,我真的有苦衷。”
我捂着耳朵不想听,拼命想要挣脱这个怀抱。
他突然发现大喇叭:“你就不想知道,前世我为什么至死不许你家人进宫吗?”
我动作一僵,茫然地抬眼看他。
泪眼朦胧中,他的脸庞模糊不清,却写满了凄苦与绝望。
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仿佛从寒冰地狱里捞出来:“因为你的父母家人,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。”
“你痛失爱子,卧病在床上。你母亲带着你六妹进宫,你以为是叙天伦之乐吗?不,她是来举荐新人的!她们找了一个与年轻时的你一般无二的少女,妄图取你而代之!”
萧凛咬牙切齿,连“朕”的自称都崩溃了:“朕的发妻尸骨未寒,她们却想着另送母亲新人!这是和妹妹做一件事情?你那妹妹更是自荐枕席,说能替姐姐生儿育女,简直可笑!她们以为朕喜欢的,在那里张皮囊吗?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痛色:“你说,我若不强硬制止,顾要睁着眼睛看着她们往你伤口上撒盐,逼你同意妹妹进宫固宠吗?”
“至于你的父亲……”他声音更冷,“见后宫这条路断了,竟转头去攀附岐王,勾结不清。我不想让他继续卷入夺嫡觅涡,这才将他外放。”
接触在他们眼里,你不过是一枚棋子。有价值时便攀附吸血,无价值时则弃如敝履。”
“我当时见你身体虚弱,怕你受不了这打击,才百般遮掩,于是曾想……这反而成了压垮你求生念头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”
原来,原来是这样吗?
记忆回溯,前世母亲确实领着妹妹进宫,嘴里不住夸赞妹妹长得像我。她说,若妹妹有我三分福气就好了。
当时我还自嘲,我这算哪个门子福气。
她们早就动了心思,甚至促使妹妹踩着我的尸骨做皇后。
原来……这世间,真的无人在意我。
泪珠断了线似的滑落。萧凛屈指,笨拙地擦拭着我的庞然大物,叹息道:“我们之间最大的悲剧,源于最初的那份猜测。”
“前世赐重阳宴你替我挡剑,凶手成谜。父皇疑心我苦肉计,后又突然结婚。我曾怨过你,怨你出身寒微无法成为我的助力,反倒仿佛父皇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。”
“所以我冷落你,试探你。后来你自请和离,我查了许久,才相信那一剑纯属无妄之灾,你是被我牵连。”
“当我想亲近你时,却发现你的心门已关,不再理我了。”
他苦笑连连:“我知道皇后刁难你,可到时候我羽翼未丰,借她母族势力上位。你我夫妻一体,若我输了,覆巢下安完卵?”
“至于那些姬妾,我是恨铁不成钢。我多希望你能拿出主母的款儿收拾她们,可你总是心软。没办法,我只能领衔。结果你怨我狠辣,视我如虎。但我没得选,我只能在东宫这一亩三分地里,用我的方式保护你周全。”
我想起前世,那两个被扼杀的侍妾,鲜血染红了青石板。一闭眼,那殷红便在眼前铺陈开来。
我木然问道:“那孩子呢?”
这是我心里过不去的坎,是我唯一的执念。
岐王曾愤慨地说,是萧凛拿我腹中肉做局,扳倒了太后和丽妃。我不信,毕竟萧凛那样渴望嫡长子。可那间椒房殿被围如铁桶,加上他默许,谁能插进来?事后太后未受重罚,只有母族遭殃,这让我不得不骨疑。
萧凛眼中闪过剧痛:“姒音,虎毒不食子,我怎会害我们的孩子?我何等期盼他的到来,你顾觉不到?我不是执着于嫡长子,我只是为了让你先生下一个孩子。只有有了子嗣依身,你这太子妃的位置才算坐稳,才不会被人轻易算计。”
“所以,到底是谁?”
萧凛轻声道:“还记得小吗环?”
小环?那个陪我一起长大的贴丫鬟。孩子没后,萧凛身血洗宫人,告诉我小环被放出宫了。后来岐王却拿着小环的信物告诉我,萧凛杀了她。
“不是我杀的。”萧凛解释道,“她是自尽。”
“她被人利用,端了那碗每年了药的汤。汤是丽妃备下的,太后在后面推了一把。得知真相后,小环悔恨难当,自觉无颜面对你,便悬梁自尽了。”
又是误会。
完全是误会。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空气冷冽刺骨:“为什么起始不告诉我?”
萧凛苦笑,满嘴苦涩:“那时候的你缠绵病榻,太医千叮万嘱不能受刺激。我总以为来日方长,等我扫清障碍,总有机会慢慢解释。我想,我的姒音最是心软好哄,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,我们就能苦尽甘来……”
“可惜,我从未真正读懂过你。你的大度乖巧,不过是一次心死的妥协。你恨我,恨到不愿见我,恨到……不想活了。”
鼻尖酸涩得厉害,眼前又腾起一层水雾。明明他近在咫尺,我却觉得隔了万水千山。
纠缠着两个年轻人,这可能是我们两颗心靠得最近的一次。
相顾无言,唯有泪千行。
不知过了多久,日暮西沉,天边烧起绚烂的烟霞。
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,肿得像吞了把沙子。半边身子麻木,刚想动一动,才发现萧凛的右臂一直抱着搂抱的姿势。
我慢慢推开他,倒出了那杯长达凉透的茶润喉咙。指着腹摩挲着冰冷的杯壁,我想起岐王曾说他是最后的赢家。
“前世,你是怎么死的?”
一阵寒风穿堂而过,萧凛猛地握拳抵住嘴唇,爆发出一阵咳嗽的咳嗽。
他避重就轻:“你走后七日,萧幕提剑弑君。”
岐王亲手杀的?
我不解:“以前你不像这般孱弱,怎会轻易被杀?他提剑上殿,顾无人封锁?你在哪儿?”
萧凛沉默良久,才低声道:“在你的灵前。”
他无奈地牵了牵嘴角:“我辍朝七日,那晚心神俱碎,才被他占了先机。”
原来如此。怪不得岐王说我死得奇怪,原来萧凛不是没查,是他伤心过度,根本没来及查,命没了。
真是可笑,人都死了,活着的人再深情给谁看?
萧凛忽然摇晃着站起身来,咳嗽声撕心裂肺。
我以为他被风呛了,下意识递上一杯茶。
萧凛接过一饮而尽,身子却猛地一倾,“哇”地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那血红得刺目,瞬间染透了我的衣襟。
他软软地倒在我怀里,我手足无措,只能把他大喊。
守在院外的侍卫冲进来,见状大惊失色:“殿下!”
众人七手八脚要背萧凛下山,他却死死抓着我的手不肯执行。
他眼神涣散,哀求道:“姒音,我回忆吧。”
我用力,一点点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指,别过头不再看他:“我拉,求殿下今生放过我。”
他一愣,眼中的光彩黯淡,偷偷道:“然而,我时日无多了。”
我最终也没有跟着他离开。
据说萧凛回宫后便一病不起,连着数日呕血不止,太医院束手无策。
我坐在禅房里,看着衣裳上干涸的暗红血迹出神。
我在静思庵住了一段时间,由于萧凛的病况而迁怒于我,想来也是自顾不暇。
过了几天,大哥来了。
他还跟着一个人——唐御风。
娘葬在李家陵园的偏角,旁边还挤着两个厢房的坟墓,都是给父亲生过一儿半女的苦命人。
大哥带着人带着便知识趣地离开了,留下我们两个人说话。
唐御风摆上祭品,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,额头沾满了尘土。
我对娘的印象很淡,她走得早。记忆碎片里,限量下一个摇摇的拨浪鼓,和她温柔得不像话的笑脸。
我轻声道:“我问过嫡母,当年娘不是抛弃你,她是被你那个赌鬼爹强行卖进府里的。”
唐御风低着头: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吗?”
他声音无波澜,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:“我爹是个烂赌鬼,卖了娘后不到半年就输得精光,转头又把我也卖了。我年轻的干无法重活,被打得皮开肉绽,差点死在雪地里,是一颗好心的救了我……后来几小姐经转,才到了太子殿下身边。”
我心头疑云顿生:“那你那天说的那些伤人的话……”
唐御风抬头看我,眼神复杂:“有人指使。至于是谁,你应该猜得到。”
我猜到了?
谁会指使他用那种恶劣恶劣的借口来伤我?太子?还是皇上?
不。
我不由得追问:“那你到底想杀的人是谁?为何剑锋最后偏偏指向了我?”
唐御风的眼神闪烁,察觉到了我的视线:“这……我不能说。”
我愈发疑惑:“是萧凛指使的苦肉计吗?”
他断然否认:“不是。”
我也觉得不是。按照萧凛前世的性子,若真用计,必要拿命去搏我的回心转意。
一想到萧凛那日的惨状,我心里莫名悲伤。
鬼使神差地,我问了一句:“他真的快死了吗?”
唐御风愣了一下,似乎无意间到我会问这个,半晌才点头:“很严重。”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:“殿下昏迷时,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。”
心口仿佛被蛰景,我察觉到他的眼神。
“若你放心不下,就去看一下吧。许太医私下说道,恐怕这几日的光景了。”
连许老怪那个自诩神医的家伙都束手无策?几个月前他还不吹嘘小菜一碟吗?
见我沉默不语,唐御风不再劝。
离开李家陵时,大哥借口有事先行,换了别人来送我。
撩开帘子,那人骑在当下,身姿挺拔——竟是姜义涵。
看到这架势,家里还是贼心不死,想撮合我和他。
可我已经是一个死过一回的人了,那颗心早在前世就被碾碎成了粉末,哪里还有力气再去谈情说爱。
我欠身行礼:“姜公子,劳烦了。”
姜义涵颔首致意,扶我上了马车。
车厢内一片静默,唯有车轮碾过碎石的轰轰声。
姜义涵感应看我,目光汇聚虚空处,突然开口:“太子的伤势,你听说了吗?”
我点点头。
连宫外都知道了,看来这次真的是回天乏术。
萧凛啊萧凛,你自诩骑射无双,神勇盖世,到头来末敌不过天命难违。
姜义涵叹了口气:“不管过去有何恩怨,这次他真是凶多吉少。四音,你一个人守着青灯古佛,过这种清苦日子有什么意思?你爹那种性子,绝不会轻易放任你出家。你若执意如此,惹恼了他,指不定会被随便塞给哪个权贵做填房。可若你愿意……”
他话音明显,转头看向我,眼中带着一丝希冀。
我淡淡一笑,脸上满是笑容:“你的好意,我都明白。”
但我真的心力交瘁了。我也没有拿出完整的真心去回报这份深情。
这对姜义涵来说,不公平。
马车停在了静思庵门口。
姜义涵将我一路送到院门前,他似乎鼓足了勇气,定定地看着我:“李四音,我一直在。只要你肯真相。”
我欠身一礼,语气坚定:“抱歉。”
我没有终点,径直推门而入。
回到院中,忽然便看见了退回衣绳上那件染血的衣裳。被哪个好心的小尼姑洗过了。
究竟触目惊心的血迹已经淡去,细微下浅浅的粉色印记混在花纹路里,仿佛一个碎人的生命力正在缓缓流逝。
就想昔日那些叽叽喳喳的争吵、虚情假意的恩爱,最终都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苍白,归于尘土。
突然之间,心口一阵剧痛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,令我无法呼吸。
我猛地转身,跌跌撞撞地跑出院门,冲着那个即将离去的背影大喊:“姜公子!能麻烦你送我个去哪里吗?”
姜义涵脚步部分,惊讶地回过头。
我却已顾不得解释,把东西冲进屋里胡乱收拾东西。
我要见萧凛一面。
前世今生的账还算不清,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,我不要欠着这笔烂账过下半辈子。
我要贵族冲到他病榻前指着他的鼻子说:“你我两清了,到了黄泉路上别跟阎王爷告我的状!”
我要告诉他:“我爱过你,也恨过你,但从今往后,无爱亦无恨。”
我还要告诉他:“下辈子,离我远点,别再来招惹我了。”
我认为这一切都说个痛快,做个彻底的断。
院门“吱呀”一声被人推开。
我以为是姜义涵进来了,头也不回地道:“姜公子,稍等,我马上就好……”
突然,一把刺鼻的粉末迎面撒来。
我眼前一黑,意识瞬间陷入黑暗。
这次不在野林子,是在一处黢黑的室内。
阴森,潮湿,寒冷。
我被人缚住手脚,绑在一根大柱子上。
蓦地烛火幽微,紧接着篝火燃起。
借助闪烁幽光,我看清了周围。
是地宫,有水渗入地板。
残缺的盘龙柱,很像废弃的宫殿。
来人黑衣帷帽,踏水而至。
我看清了她的脸。
我愣了好一会儿,才感慨道:「我猜过很多人,但没想到是你。」
崔怡摘下帷帽,盈盈一笑。
我不解问她:「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?难道就因为前世我抢了属于你的太子妃之位?」
崔怡反问:「这还不够吗?」
我摇头:「你恨错了人。」
我说:「你应该恨萧凛,恨他没勇气抗旨娶你,也该恨皇上,恨他乱点鸳鸯谱。唯独不该恨我,因为我也是身不由己。」
崔怡勾唇:「不重要,就算你无辜,也是挡了我路的绊脚石。」
没想到她对太子妃之位执念至此。
我沉吟道:「那,在我死之前,能问你几个问题吗?」
崔怡:「你说。」
「前世我的死,你在其中推波助澜,对吗?」
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郁郁而终,萧凛也未能查出真相。
岐王却告诉我,我的死有蹊跷。
说明重生者告诉过他真相。
崔怡点头:「不错。」
我静静问道:「是谁?」
崔怡得意一笑:「你最后见到的那个人。」
柱子上的水滴落入我颈后,冻得我一个寒战。
果然是他。
唐御风。
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不对劲。
那时候太后丽妃都被夺权,我的宫殿谁也进不来。
除了唐御风,谁能害我?
再联想唐御风曾提到的幼时经历。
唐御风被卖进崔府,屡遭打骂。
有个好心的小姐救了他。
那个救他的人,是崔怡吧?
也只有她,有能力把唐御风送到萧凛身边。
我又问:「萧凛是你杀的吗?」
崔怡愣了一下,但没逃避:「是。」
我不解:「为什么?你不是爱他吗?」
「爱?」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,「一个女人得多愚蠢,才会把身家性命压在男人的爱意上?」
她冷哼道:「你以为男人的爱有多长久?我兄长是萧凛伴读,我与萧凛青梅竹马。他幼时便许诺要娶我,可后来呢?不过区区一道圣旨,他便娶了你。他如果真的爱我,怎会朝令夕改,怎会成亲后一两年便爱上你?后来我看透了。他不爱我,他若真爱我就不会任由我被陆持折磨,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看重我的家族,我崔氏的助力。既然如此,我为何要爱他?」
我点点头:「明白了,所以你联合岐王,杀了萧凛。」
「可千万别这么说,我可没有杀他,只是往他的糕点里,加了那么一点安神药,哈哈。」
她捏着小指得意大笑。
我心下一冷:「又是唐御风帮你送去的?」
萧凛谨慎,旁人送过去的不一定信,可唐御风就不一样了。
他毕竟跟了萧凛十多年,萧凛视之如心腹。
但仅凭一点童年的善意,就能轻易收买、背弃主子吗?
崔怡不屑:「唐御风只是我的一条狗罢了。当初要不是我,他怎么可能活?他凭什么攀了高枝就不念我的恩情?还要我低三下四地求他才肯帮我。他就是条蠢狗,他听说是他自己送去的糕点害死萧凛,竟羞愧自尽了啊哈哈哈......」
所以唐御风并不想害死萧凛,只是阴差阳错,成了帮凶?
我看她得意不已,问出最后一个问题:「所以,你是怎么死的?」
崔怡肆无忌惮地笑僵在脸上。
她捋了捋鬓角:「被陆持打死的。」
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过往,她的嚣张气焰化作空洞和哀凉。
她望着滴落的积水:「他经常打我,疑神疑鬼,我但凡和别的男人说一两句话,回来也要挨一顿打。」
「我向父兄求救,父兄说,他们不敢得罪城阳王。我请求萧凛赐我和离,他说,再等等......我等啊等,等到绝望,等到麻木。」
她忽然癫狂,绝望地抓住我吼:「李姒音,你能明白我的痛吗?这种饱受折磨的日子我受够了!我受够了!」
「终于,我明白了,没有人能救我,我只有做全天下最位高权重的女人才有活路。萧凛给不了我,我就找萧帷......我要做太子妃,要做皇后,谁是皇帝,我根本不在乎。可是,只差一点,只差一点......」
我可怜她的过去,却又感叹她的偏执。
既然萧凛靠不住,萧帷就靠得住吗?
萧帷有正妻,是他的表妹,舅舅家的女儿。
连萧帷自己都要看舅家的脸色,他怎么可能为了崔怡,休妻另娶?
而且陆持多年都没下死手,却在最后关头发狠打死她,背后是否有谁授意呢?
我长叹一口气。
前世迷雾,终于在今天全部揭开了。
前世崔怡饱受煎熬,渐生怨念。她找到唐御风,以昔日主仆情相要挟,命他毒死我,企图成为皇后。
可惜萧凛痴心不改,令她深感失望。
于是她联手岐王,再一次利用唐御风,害死萧凛。
她以为岐王会信守承诺让她做皇后,谁知人家心狠手辣,直接命陆持「失手打死」她。
崔怡机关算尽,反算了自己性命。
我想了想,开口问她:「所以今生你故技重施,打算先除掉我,嫁给萧凛,但你发现萧凛也重生了,于是再次萌生投靠岐王的念头,并且把前世的经历告诉他,获取他的信任,是吗?」
崔怡抹去眼角的泪,嫣然一笑:「不错。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愚蠢。」
我倍觉好笑:「多谢你夸奖。」
任谁多活了十多年,都不可能毫无长进的。
重阳宴上唐御风刺杀我,是崔怡指使。
所以那把剑不是误杀,是冲我来的。
我问:「前世唐御风知道我是他妹妹吗?」
崔怡一愣,她转过头没说话。
我耐心地等待着。
她木然道:「最后知道,所以自尽了。」
唐御风自尽前肯定很绝望吧。
害了主子,还亲手杀了自己妹妹。
我瞥她一眼,嘲笑道:「原来你对这把『刀』,也不是毫无感情。」
崔怡大怒:「你不要污蔑我!」
她反应大得惊人。
我识相闭嘴。
但我又忍不住:「明明伤你最深的陆持,为何你今生却不报复他,还对他投怀送抱?」
崔怡冷道:「他不过是另一条有用的狗罢了。」
说完她莞尔一笑:「我还得感谢你,是你帮我把他送进大狱。不然,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现在的他。」
我点头:「既然感谢我,就把我放了。」
她给我一个白眼。
她在我身边绕圈:「李姒音,我今天告诉你这些,一是因为我太寂寞了,不能与人倾诉。二是我的计谋如此天衣无缝,无人评赏岂不可惜?」
「确实精彩,我们这么多人都被你算计进去。」我由衷赞叹她,「但你有没有想过,你漏算了两个人。」
她拧眉:「谁?」
「一是岐王,他是个色厉内荏,全靠女人扶持的人,他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,你崔家势大不错,可他舅家也势大,二选一,你笃定他今生一定选你吗?」
「二是皇上。前世皇上早已驾崩,你趁萧凛心智失常,谋算成功。今生皇上正值盛年,还有七八年的寿数。岐王那点小把戏,能逃过他的眼睛?」
崔怡一歪头:「萧凛快死了,你不知道?至于皇上......」
她得意大笑:「皇上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两说。」
我皱眉:「岐王要对皇上做什么?」
她一摊手,天真无辜:「不知道啊,兴许听了我的话,学前世殿前弑君吧。」
我彻底放下心来。
我投去怜悯的目光:「今生你的计划又要落空了。」
御林军在皇上手中,岐王翻不出浪。
皇上千秋正盛,一声呵斥就能把岐王吓破胆。
崔怡不屑:「你不了解岐王,他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胆怯。」
我道:「你不了解皇上,他也不似你想象中那么平和。」
威胁到他的皇权时,至亲皆可杀。
崔怡:「那我们就走着瞧吧。」
我们各自沉默。
地面积水越来越多。
地宫暗黑,不见天日,我问道:「现在什么时辰?」
崔怡:「你问这个做什么?」
我笑笑:「看会不会有人来救我。」
崔怡讥笑:「别痴心妄想了!我让人在静思庵掳走你的,还赶走了姜义涵。不得不说,姜义涵是真君子,不让他进屋,便未踏一步。」
我侧目:「你喜欢他?元宵节我就看得出你对他颇有好感。」
崔怡:「我不喜欢,我只是不信他对我一点儿也不动心。」
我不理解:「男人的认可和称赞,真的那么重要吗?你非要按他们的期许活着吗?」
我忽然想起前世。
她坚称绝不做妾,我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活,没想到,这只是她待价而沽的说辞。
她要万人瞩目,男人爱慕,女人嫉妒,还要荣华富贵的地位,遗世独立的清傲。
什么都想要,只会什么都得不到。
崔怡不理我,她自顾说道:「你不在乎,前世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?」
她一顿:「说来也奇怪,你竟一点儿也不担心萧凛,你也不爱他吗?」
我无语了:「我担心他有什么用?我现在被你困在这里。」
崔怡:「......」
「你说他快死了,正好你也要杀我,说不定一睁眼,我们又重生了。」
崔怡大吼:「你做梦!我今生一定成功,绝不会还有下次!」
我怕她上头,一刀捅死我。
等她稍微冷静下来才劝道:「我真心劝你,现在放了我,回家。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,你依然是相府三小姐。」
她的计划里每一个人都是变数。
这处废宫应该是陆持祖上的,陆持在大狱,说不定已经招了。
说明她的藏身之处很容易被找到,手下人不是忠仆,容易反水。
岐王能找我合谋,已经算背叛她。
唐御风前世就不肯背叛萧凛,今生知道我是妹妹,更不可能对她死心塌地。
至于萧凛......萧凛比我更熟悉她。
元宵夜他突兀地拿出意义深重的玉佩,崔怡大喜过望,看似讨好萧凛。
实则演得过了。
真正的十七岁的崔怡,心性清高,即使内心再想要,面上也表现得不屑一顾。
那块玉佩,是钓饵。
崔怡对我的劝告置之不理,她说:「你不用巧言令色哄骗我,我已经没有回头路。我只需要再等几个时辰就有结果,无论岐王是否成功......」
她卡住我下巴狞笑:「你都得死。」
她话音刚落,外面传来一声惨叫。
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。
火把照亮地宫,来人率先一跃:「四音!」
竟是唐御风,他看到崔怡脚步顿住:「崔小姐。」
崔怡反应快,拔出匕首抵在我脖子上:「别过来!」
唐御风大为紧张:「崔小姐,别做傻事,把刀拿开!」
崔怡冷喝:「滚,往后退!」
他也想退,后面大量的御林军涌上来,他们簇拥着一人上前。
那人裹着厚厚的鹤氅,脸色苍白毫无血色。
「崔怡。」他刚念出两个字就一阵猛咳,只能任左右扶着,「放了她,孤可以饶你一命。」
崔怡怔怔地瞧着他:「真的是你,真的是你。」
她笑得比哭还惨:「你快死了,还要来救她!」
萧凛说:「陆持已经招了,你放了姒音,我可以保你。」
崔怡恨恨道:「你骗我,你前世也说要帮我和离!可你没做到,你骗我,你害得我被活活打死,你知道他的拳头有多疼吗萧凛!」
萧凛黯然道:「诏书已经写了,可是那日皇后薨逝......」
他抬头:「阿怡,我没有骗你。」
「所以你就忙着为你的皇后办后事是吗?一连七日都想不起来!」
崔怡更恨,她手一用力,在我脖子上按出一条血痕。
「不要!」萧凛大惊,他往前一个趔趄,「你放了姒音,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。」
崔怡讥笑:「我要你娶我,我要做皇后,你能做到吗?」
萧凛愕然。
长久的沉默激怒了崔怡,她自嘲一笑:「我就知道。」
「李姒音,你看看,这就是男人的承诺。」她附耳轻叹,眼神转狠,「黄泉路上,和我做个伴吧。」
脖子一疼,腾的一声巨响。
崔怡被细锁丝勾住,飞出一丈远,数枚羽箭穿透后心。
她不甘心地睁着眼,空洞地望着穹顶。
眼眸渐渐失去光彩。
血腥味在我鼻尖弥漫。
萧凛焦急的神情浮现在我眼前,他的嘴一张一合:「姒音看着我,姒音!」
崔怡给我的那一刀不浅,但没伤到关键。
多亏姜义涵早早潜到暗处,在关键时刻出手,迫使崔怡失了力度。
那天发生了很多事。
姜义涵原本确实被崔怡的人哄走。
可不巧,他才到山下,就看到唐御风带人过来找我。
说陆持招了,皇上让我进宫对质。
他放心不下,跟着唐御风折返。
两个人敲开屋门,看见的只有一地狼藉。
他们大感不妙,赶紧通知太子。
正如无头苍蝇一般寻找时,突然有人送了消息来,说让他们去查废弃的宫殿。
就这样,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崔怡的藏身之所。
至于岐王,岐王有贼心没贼胆,下毒下到一半被皇上看出心虚,当场就给拿下了。
崔怡死了,死时很可怜。
万箭穿心。
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,可她眼光不好。
她找的男人,没一个靠得住的。
我受伤不重,反倒是萧凛,气血攻心,又病倒了。
不怪岐王吃了豹子胆,他这半死不活的样,是个人都有点想法。
皇上又命我侍疾。
这一次,我尽心尽力,不敢马虎。
夜里下人都不在,我握住他的手。
看着他苍白的脸色,长长的睫羽盖住眼眸,忽然悲从中来。
前世我临去前不肯见他。
他只能夜里趁我睡着偷偷进来,也像这样握住我的手,在我榻前哀求:「姒音,等你好了,我带你微服私访,咱们出宫去玩。你不是最喜欢九弟吗,九弟会背三字经了,我把他立为皇太弟,抱给你养好不好?姒音,答应我,别放弃......」
他以为我睡着了,可我只是太累了,累得睁不开眼。
我握住萧凛的手贴住脸颊,就像他之前无数次的抚摸一样:「我知道你听得见,所以你好好听着,我只说一遍。」
「其实我很喜欢你。」
「讨厌是真的,喜欢也是真的。」
「讨厌你嘴巴不饶人,但也喜欢你逗乐打趣。宫里的生活多乏味啊,还要整日规规矩矩,端庄恭谨。每次我和你斗嘴输了,丫鬟们都很开心。因为我一输你就送礼物,后来你没发现嘛,我都是故意输给你的呢。」
「怀着孩子时,宫人们都祈求是男娃。她们希望我生下嫡长子,巩固地位。可一个小太医悄悄告诉我,大概是位公主。我想,公主你也很喜欢的吧?我想要你带她去打猎,手把手教她箭术。」
「我承认,最初你冷落我,我很难过很伤心,可是后来也很快乐。如果不是这么多的误会和蹉跎,我们也许会是一对欢喜冤家,一对吵吵闹闹又厮守到老的平凡夫妻。」
「所以,你快好起来,我有很多很多的愿望,等着和你一起去实现。」
我说着说着,鼻腔酸的厉害,压抑了两辈子的心思化作眼泪,涌出眼眶。
我忍不住左右看了一眼。
没有人。
我快速倾身,在他唇上落下一印。
我准备起身,却被人扣住后脑勺。
萧凛睁开眼睛,似笑非笑地盯着我。
「李姒音,你轻薄我。」
我吓了一跳,慌不择言:「我没有。」
「难道是幻觉?」他按住我的后脑勺,昂起头亲了过来,「我不信,再试一次。」
他吻得极深,唇齿缠绵。
「我爱你。」他指尖描摹我的眉眼,温柔眷恋,「姒音,我爱你。」
「......」
我被他扣住,索吻良久,但还是记挂他的伤情,连忙去叫太医。
许老怪难得出现,号脉开药。
我趁萧凛喝药,悄悄跟上去,问许老怪:「许老先生,太子这病能好吗?」
他一脸莫名其妙:「这不已经好了吗?今天就是最后一天。」
我不理解:「外面流传他快死了,孱弱无力,病病殃殃。」
许老怪拉住我,悄声道:「那是皇上和太子放出去的消息嘞,贵人的谋算,咱不敢乱说话。」
我急忙问:「那咯血怎么说?」
许老怪一拍大腿:「那是我下了猛药,替他排毒呢。短时间气血虚无,显得快死了一样。」
我一愣:「所以他身体好得很?」
许老怪:「好得很,前几日乱跑折腾,稍微伤身,不过没关系,补两天就能回来。」
我:「......」
这该死的萧凛,又骗我。
什么时日无多,什么缠绵病榻,全是他对付岐王的把戏罢了。
许老怪写好方子递给我:「喏,拿去煮吧。」
我气不打一处来,转头把药方拍进小厮怀里。
「回去告诉你家太子,姑奶奶不伺候了!」
小厮:「啊?」
我离开前,进宫求见皇上。
皇上正在作画,笑眯眯说:「见朕有何事啊?」
我跪了下去,深深磕了个头:「父皇。」
皇上嗤笑:「好个没皮没脸的丫头,还没嫁进来,就叫朕父皇。」
我长跪不起。
过了好久,皇上叹了口气: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」
我说:「被困地宫那天。」
那天崔怡的话里有很多纰漏,总是少了一个关键的人。
我想了很久,才想通那个一直暗地里保护我的人是谁。
不是萧凛。
是皇上。
皇上也是重生的。
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,我不知道。
但是围猎那回,我被陆持扔到野林子,第一个发现,并派御林军一起去找的人,是皇上。
递消息让唐御风他们去地宫找,并派御林军同来的,也是皇上。
我猜,他早就大局在握,所以才能洞悉所有人的举动。
同时发现皇上重生的不止我,萧凛一定也知道。
所以今生他才什么都不做,只当孝子,坐等岐王犯错。
皇上幽幽叹道:「朕想成全自己的儿子,有什么错。」
他看向我:「朕前世乱点鸳鸯谱,造就两对怨偶,朕亦后悔。可朕见你与太子情缘未尽,心急如焚。今生朕是不敢胡乱指婚了,你自己可有想法?」
我心里一团乱麻:「我不知道。」
爱恨误会织就的前世,纵然有遗憾,也分不清是喜欢多一点儿还是执念多一点儿。
我想了想:「求皇上让我回静思庵吧。」
我想沉寂一段时间。
皇上思索片刻:「准了。」
我又回到了山里。
不过不是在静思庵,而是在一处新的道观。
叫云虚观。
我是观主。
萧凛痊愈后多次邀我回去,见我铁了心要修行,便在静思庵对面山头修了座道观。
他让我做观主,不厌其烦,日日递帖叨扰。
我不理他,每日求仙问道。
我愈发觉得,做太子妃,未必有做神仙快乐。
直到某天,我在观里抓出一个狂徒。
狂徒是真狂徒,一身腱子肉,诱得观内好几名女道士神魂颠倒。
我把他绑了,押送去官府。
那几个跟他有私情的女道士哭着求我放过他,我置之不理。
狂徒气得大叫:「男欢女爱本就自然随性,你没尝过,就嫉妒别人,断情绝性,你算什么修道人!」
他的一番话引得众人深思。
没过几天,师兄师姐们便纷纷请求下山感悟红尘。
我拿不定主意,问老道长。
我说:「红尘羁绊,伤心伤身,为何他们趋之若鹜?」
老道长拈须反问:「你真的进入红尘了吗?真的入世又出世了吗?」
我被他说得一愣。
萧凛再来时,我还困惑于狂徒一事。
他听罢,若有所思。
但他好像歪了重点。
他脱下外衫,隐约看见劲瘦身材,他问:「我比狂徒如何?」
我:「......」
他不停追问,我敷衍道:「好好好,你比狂徒好多了。」
他便坐到我身边,两只眼睛炯炯有神:「那你要不要试试红尘?」
我呆住。
他抚着我的脸颊贴上来,吹气拂面:「李道长,男女间的甜蜜情爱,亲子间的亲密无隙,天下人的供奉,付出,舍与得,你都没试过,怎么得道成仙?」
他推着我肩往榻上倒:「孤愿助你,尝遍世间酸甜苦辣,领会众生疾苦。」
「你成仙那日,赐孤一颗长生不老仙丹就好了。」
他的吻密密麻麻落在我肩颈,我被他哄得五迷三道,忽然回过神。
不对,他怎么连吃带拿呀!
既要享受红尘,还要我的仙丹!
我修道两年,定力越来越差。
索性回归红尘。
再三确认后,皇上为我们指婚。
我又一次走进熟悉的宫殿。
这一次,它不再是四四方方的牢笼,萧凛的尊重与敬爱使得今生多了一扇门。
它变成一处院子,一个家,任我进出。
今生身体康健,嫁入东宫两个月后,我有了身孕。
我小心谨慎,生怕调皮的小家伙再次溜走。
萧凛也很谨慎,每日下了朝便来陪我,趴在肚子上听动静。
他道:「踢得好厉害,会是男孩子吗?」
我心下忐忑,不答反问:「如果是女孩子,你会喜欢吗?」
「会。」他笑意盈盈搂住我,「你说过,希望我教她打猎射箭。我一定要好好教导,若她以后的驸马不听话,就让她一箭射穿驸马的脑袋!」
肚子里的宝贝闻言,兴奋地踹了我一脚。
我诞下小公主那日,阖宫朝贺。
姜义涵托人送来一份特殊的礼物。
那枚我从萧凛手中抢过来的玉佩。
姜义涵只留下四个字:【物归原主。】
我把玉佩送给萧凛,他忽然摸着下巴沉思:「唔,姜义涵还未成亲是吧?孤去看看是否有适龄小姐,得赶紧让他成家。」
我推他:「我们都成亲一年多了,你还防他?」
萧凛怏怏不乐:「他可是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让我感到有危机的。」
他握住我的手,颇有心机地让我抚摸他心口的疤,撒娇卖乖:「姒音,你现在心里是谁?」
我摩挲疤痕:「太子。」
他追问:「太子是谁?」
「萧凛。」
「萧凛是谁?」
「......夫君。」
他眉开眼笑:「哎!」
(正文完)
唐御风番外
我五岁那年,娘不见了。
左邻右舍可怜我,说:「风儿,你要记住你娘啊,这袋米可是你娘换来的。」
我不明白,为什么有米就没有娘。
后来不到半年,我也被爹卖了。
卖进了崔府。
我年龄小,在崔府做干活,干的都是重力气活,动不动就挨打。
柴房的管事和杂役欺负不了别人,就只能欺负我。
有一次,我被打怕了。
躲到园子灌木丛里,一只风筝落在我头上。
来拿风筝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,她惊讶尖叫。
我怕极了,不住地哆嗦,眼泪直流。
她心生怜悯,止住丫鬟下人。
她把我拉出灌木丛,心疼地看着我浑身血淋淋的伤口。
「谁把你打成这样的?」
我不敢说,说了会挨更狠的打。
她让丫鬟给我擦药,还赏了我一套衣裳。
我不敢收,她一昂头:「放心,你就说是三小姐赏的,没人敢为难你!」
我抱着衣裳回去,还没进屋,就被杂役揪住头发甩到墙上。
「你个低贱的狗奴才,还敢攀附三小姐?」杂役踹我,「三小姐是夫人的心肝儿,你也配拿她的赏赐?呸!」
他抢走我的衣裳,狠狠打了我一通出气。
我敢怒不敢言。
从此我更加谨小慎微,生怕惹怒他们。
就这样绝望地过了一年。
转年开春,我在园子里扫地,又遇到三小姐。
她惊讶:「哎,你不是那个谁......」
我谨记管事的教训,不敢再与她有半点牵连。
我转身就走,被她拦住。
「站住!」她气鼓鼓跑过来,「你为什么见我就跑?」
我跪下道:「奴卑贱,不敢污了小姐的眼。」
她一叉腰:「本小姐才不是那样跋扈的人呢!」
她皱眉瞧了瞧:「他们就给你穿这么单薄的衣裳吗?」
我怕她再赏赐,惹管事的嫉恨,忙道:「谢小姐,我不冷,我还有事做,先走了。」
她一手抓住我褴褛破旧的衣袖:「等等,我还没说完。」
可她抓到我的伤口,我痛得忍不住吸气。
她忙松了手:「怎么了?」
我不敢回答,她生气了,撸起我的袖子,看到那新伤叠着旧伤。
她迟疑:「他们又打你了?」
她咬牙切齿:「你别回去了,来给我做护院,我要你。」
旁边的丫鬟劝导:「小姐,这于礼不合,夫人不会同意的。」
我不想让她为难,转身离开。
她想了又想,叫住我。
「你叫什么名字?」
我低头躬身:「回小姐,我叫唐御风。」
她一点头:「唐御风是吧?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。」
我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。
谁知几日后,她真的做到了。
大公子特意来柴房要我,把我转赠给一名贵人。
那人天潢贵胄,竟是太子。
三小姐拽着他的衣袖撒娇:「他很可怜,太子哥哥可要好好待他哦。」
太子少年老成:「阿怡妹妹送的,我会好好考察。」
临别前,三小姐说:「你在太子殿下身边要争气,将来得太子重视,可不要忘记我。」
我知道,这是我唯一的生机。
我再三拜谢。
我跟了太子十五年。
我原以为,崔小姐会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。
但没想到,被另一个女子截胡了。
太子不喜她,叫我提防她。
我也不喜,可我连着提防了一个月,都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。
她胆小,乖巧,还有些懦弱。
我发现她受了委屈连发火都不敢,只敢躲在角落里哭。
看到她,我想起年幼的我。
一股莫名的情绪驱使,我帮她整束下人。
她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,我不过帮了两回,她便以为我是至交好友,什么真心话都对我说。
明明自己不得宠,还挑出好东西送我当谢礼。
我渐渐觉得,她可能真的只是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女孩子。
可惜她太天真。
天真无知,在宫里是活不下去的。
没有上位者的宠爱,我也保不了她太久。
庆幸的是,没过多久,太子查出刺杀案与她无关,渐渐地开始对她上心。
一向沉稳的他,开始和太子妃斗嘴,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。
他还喜欢和她一起吃火锅,边吃边让太子妃喂他。
太子妃讨厌他,尽给他拣边角料。
他竟然不生气,还吃得美滋滋。
我看在眼里,为崔小姐感到遗憾。
太子已经动心了。
他对太子妃的举动,就像一只猛兽翻出肚皮给她踩。
我是太子的心腹,不用言语都能猜到他心思的人。
太子动心后,我开始更加用心保护太子妃。
我开解她,替她解决难题。
她投桃报李,送我这样那样的好东西。
她在深宫内无聊,视我为唯一的好朋友。
可她坦荡,太子却心生不快。
我知道,太子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。
他若疑心一个人,那就离死不远了。
所以我只能躲着太子妃,以免太子的怒火烧到我身上。
我努力维持平衡。
竟成了二人决裂后,唯一能传递消息的人。
崔小姐找到我时,已经过去十年。
她鼻青眼肿,哭着求我:「唐御风,求求你,求求你帮我跟皇上求道旨意吧,我真的活不下去了!」
我心疼极了。
我对已是皇上的主子说明来意。
皇上说,他已经着手收拾城阳王一家,让她少安毋躁,届时有她做内应,城阳王父子死得更彻底。
我把话传给崔小姐。
她不信。
她哭着问:「还要多久?三个月,五个月,还是三年五年?」
她控诉道:「当初可是他许诺让我做太子妃的!他爱上别人,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是吗?」
我无法解释。
皇上现在连自己深爱的妻子都护不住,哪里能护她呢?
「李姒音!都是她,我恨她,若不是她,我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!」
崔小姐失了分寸。
她不再拘泥于和离,她要做皇后。
她昏招尽出,为了让我顺从,竟用药诱我。
我恨她,恨她作践自己。
也恨我自己,我没本事救她出泥潭。
我成了她的傀儡。
我顺从她的意思毒害皇后。
皇后已经病了很久了,就算我不害她,她也活不长了。
我劝自己,我是给她一个解脱。
可是皇后不知道,她感谢我送她糕点。
还劝我好好活着,我甚至不知道,她早在宫外给我置了一座宅子。
这个十七岁嫁进东宫,我照顾了十年的小姑娘,竟被我亲手害死了。
我在她阶前无声落泪。
我原以为,以皇上的警醒程度,定能查出异常。
我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用我的死,换崔小姐的新生,我不后悔。
我会追到黄泉路上,继续照顾皇后。
可是我低估了皇上对皇后的感情。
皇后一去,他整个人都颓了。
一下子抽了主心骨似的,一蹶不振。
皇后头七那天,崔怡托我送去一盒糕点。
是皇上爱吃的。
她想借此让皇上重念旧情。
皇上已经数日未进水米,我不确定皇上会不会吃。
可是皇上竟然留下了,他抱着糕点出神,泪流满面。
「姒音,你不是最喜欢小老虎吗?你看一眼啊!」
原来是糕点令他想起和皇后的过往。
我不忍再看。
我离开不久,皇上猝然驾崩。
岐王宣告皇上伤心过度,随皇后去了。
我不信,怎么可能?
皇上虽然伤心,但绝不会撞棺自尽。
我准备查出真相,但很快被人止住。
崔怡说:「不要再查了,我求过岐王,他会留你一命的。」
我察觉不对劲:「为什么你求岐王?你们做了什么?」
崔怡淡淡道:「我在萧凛的糕点里,放了迷药。」
五雷轰顶!
她放药,我送进去,竟是我害死了我的主子?!
我疯了:「为什么?你为什么要害他,你不是喜欢他吗?你不是要做他的皇后吗?」
崔怡冷冷道:「做谁的皇后不是做?」
她变了。
她和我印象中高贵清傲的崔三小姐判若两人。
我恶狠狠捏住她的脖子。
我爱她,可是我也忠诚于我的主子。
她冷笑:「怎么,你要杀了我?动手啊!」
她一句接一句地逼迫:「你要为了萧凛杀我?你忘了是谁救你出苦海的了?萧凛是你的主子,那我呢?」
我无可反驳。
我原打算进宫,杀岐王为主子报仇。
她最后一句话,彻底击溃我的心防。
「唐御风,你还不知道吧?你亲手杀死的李姒音,其实是 你 妹 妹。」
我如遭雷击。
她一笑:「你同母异父的亲妹妹。」
我抽刀,压在她脖子上。
她毫无畏惧:「你亲手害死了萧凛和李姒音。」
她抚摸肚子:「现在还要杀了我。」
话音一顿:「哦,和我们的孩子。」
我不信,我不信。
她微笑:「三个月,只能是你。」
她凑近来:「动手啊,为你的主子和妹妹报仇。」
美人面,比之少时更添妩媚。
我一辈子爱慕,藏在心底的女子,竟是这样的蛇蝎。
我心肺俱裂,抽刀,横上自己的脖子。
皇上,皇后,唐御风前来赔罪。
皇帝番外
朕没想到。
朕自幼悉心教导的太子,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。
他倒在血泊中,手还死死牵着那女子的衣角。
朕过去时,那女子跪在殿外,眼神空洞。
朕问她:「是在替太子祈祷吗?」
她连连点头。
可朕看得出,她是看出殡不嫌事大,巴不得太子早点死。
朕杀了她的心都有了。
太子的血止住了,朕顾不上她,进去查看。
太子躺在床上,虚弱无比,喃喃念叨一个人的名字。
朕附耳倾听。
「姒音,李姒音......」
这是谁?朕从未听说过。
朕的大太监显然也听到了,眼珠子转得飞快。
出来时,他立刻介绍:「陛下,此女便是工部侍郎李勘之女,李四音。」
朕扫了一眼。
算不得倾国倾城之姿,也算不得落落大方,朕的太子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子?
朕很想处置她,可朕的儿子朕知道,向来冷心冷面。
这个能让他舍身相救,连昏迷都念念不忘的女子,必然爱到了骨子里。
朕留着她的命。
查清楚再杀不迟。
朕让她侍疾,她大失所望。
她还失望?朕留着她的命已是难得!
朕叮嘱太医看着点儿,别一不小心就让她害了太子。
毕竟,这个女人的眼中可看不出什么爱意。
御林军统领来报,抓到了两名刺客。
一名还未动手,便因行事慌张被抓。
一名是太子心腹,东宫的唐御风。
严刑拷打之后,那个行事慌张的刺客招了。
他是岐王所派,意图制造刺杀假象,陷害太子。
唐御风没招。
他不承认刺杀太子,也不承认是太子指派。
朕觉得稀奇。
他的剑是奔着那个李四音去的。
朕让人查他和李四音的关系,果不其然,查到二人是同母异父的兄妹。
但唐御风七岁便到了太子身边,李四音是李勘府内姬妾所生,二人毫无交集,甚至不曾见过。
唐御风为何要杀他这妹妹?
朕想不通,又命人查唐御风的奴籍。
然后,追查到崔府。
查到他和崔三小姐,也就是和太子青梅竹马的崔怡,来往密切。
难道说,这是小女孩们争风吃醋闹出来的事?
朕命人盯紧崔怡。
朕放心不下太子,前去探望。
朕的好大儿虚弱地躺在床上,手臂被那个女人枕着。
他却看不够似的,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,甚至不舍得挪动,只是爱怜地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。
朕想进去呵斥,太医拉住朕:「陛下,太子殿下不能受惊吓。」
朕是生气!
朕培养他那么多年,教他喜怒不形于色,教他克制谨慎,不露喜好。
他全忘了。
他如今疯了似的爱一个女人。
不仅纵容她,还舍不得她受苦。
听说那日血崩,就是夜里强行下榻给她盖衣裳所致。
朕看太子是废了。
色令智昏。
朕叫人盯紧太子。
可太子养病期间对别的事一概不问,只让人留心打听李四音的动静。
听说李四音去见家里安排的男人,他不顾病体,拖着也要跟去。
朕实在不解。
太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。
朕想试探太子,便指使手下人告诉唐御风,李四音是他妹妹的真相。
唐御风震惊不已。
手下人回说:「唐御风对此事毫不知情,但仍不肯交代是谁派他刺杀李四音。
朕给他编了个借口,然后便叫李四音御前对质。」
这丫头胆子不小,竟敢和朕谈条件。
朕听完她的话,陷入沉思。
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吗?
她那个梦,为何那样真实?
朕静静等待着,祭天大典的到来。
果然,朕的丽妃呈上一碗汤羹,有毒。
和李四音说得一模一样。
朕宠爱了半辈子的丽妃,竟然想害朕。
朕心痛难当。
当天夜里,朕头痛难忍,一觉醒来,多了一段陌生的记忆。
梦里李氏替太子挡剑,刺客跑了。
朕疑心太子,又被李勘惹得不胜其烦。
朕把李氏指给太子做太子妃。
朕要看看,太子是否真有不臣之心。
朕知道,若太子厌恶,李氏必然活不长。
届时,再给他换个世家名门的太子妃即可。
朕只需试一年,保李氏一年不死便可。
可朕瞧着瞧着,竟觉得李氏善良乖巧,很像当年太子的生母惠妃。
朕竟有些舍不得她过早香消玉殒。
然而这孩子到底出身低微,家里长辈教导有限,实在撑不起一国之后。
朕信了皇后劝谏,塞了几个身份不低的女子给太子做侍妾。
等到那几个女子被杀,朕才知道,太子还是那个太子。
李姒音能活着,全靠他庇护。
朕也才发现,太子和朕生分了。
太子疑心朕往他身边塞人,待朕愈发恭谨,却不复从前贴心。
他拼命打压岐王,连同皇后也越来越骄横。
朕越来越不喜,也越来越与他离心。
这个朕一手抚养长大的长子,朕甚至想废了他。
可每当太子妃进宫请安时,朕又想起惠妃。
朕答应过惠妃,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唯一的孩子。
朕是君父,话说不出口,只能期盼这小太子妃传达。
太子妃懵懂,乖巧点头:「太子会明白父皇的心意的。」
唉。
都怪朕乱点鸳鸯谱,连这小两口都同床异梦,心生龃龉。
朕死得不明不白。
临去那几天,丽妃一直在身边伺候。
朕发觉不对,想找个机会见太子,却被一直阻拦。
好在太子妃过来请安,朕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。
她只是悲伤,请朕安心养病。
丽妃在一旁虎视眈眈。
朕心想,完了。
庆幸的是,最终朕竟见到了太子。
太子沉默寡言,跪在朕的床头。
朕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父子早已离心,形同陌路。
朕拍拍他的手背叮嘱:「要爱护妻儿,要爱民如子,家和万事兴。」
朕怕他变成铁石心肠的暴君,朕唯一希望他护好太子妃。
有太子妃在,他心底便还有一寸柔软。
朕回顾梦里一切,老泪纵横。
朕发现前世错得离谱。
可朕又纳闷,为何今生太子疯了一般爱护李氏?
朕瞧着瞧着,笑了。
原来不止朕一个,他们都重生了。
元宵夜。
朕在字画坊见到李氏和姜义涵。
李氏娇羞委婉,二人情投意合。
太子牙都快咬碎了。
朕决定帮儿子一把。
同时朕也要试探一下,看李氏是否真的决绝。
朕试了一下,李氏便倒豆子一般全说了。
她还把朕当作前世的父皇诉苦。
朕亦心疼。
原来她当皇后那三年过得那么苦,原来朕留了那么多烂摊子给太子收拾。
朕开始留心排查。
皇后、丽妃、岐王,还有朕亲如手足的兄弟,城阳王。
原来这些人各怀鬼胎。
他们怯于朕的威望,却不忠于朕的江山。
新君继立,便各怀鬼胎。
朕打算替太子拔了这些眼中钉,肉中刺。
围猎时,朕发现有一个人不对劲。
崔相的小女儿,崔怡。
李姒音说过,是朕乱点鸳鸯谱害得崔怡遇人不淑。
朕决定不给她指婚,由她父母决定。
可她和岐王来往密切,又和她前世的冤家陆持勾搭不清,朕命人盯着。
果然,她竟要害李姒音。
朕果断指使御林军跟随太子去找。
这种英雄救美的场合,怎能不留给朕的儿子?
佳儿佳媳,前缘未尽。
朕看到一个御林军小子躲在角落嘀嘀咕咕,犹豫要不要告诉堂兄。
朕瞧出他是姜家儿郎,问他嘀咕什么。
他不敢说。
朕让他大声地说。
他只能把看见的说出来,旁边十几个御林军听得面面相觑。
消息已经传出去了。
姜家老头子最好面子。
太子啊,朕只能帮你到这儿了。
朕做了这许多,朕的儿子终于回过味来了。
他不再视朕如仇雠,开始与朕谈心。
君臣父子,点到为止。
朕与他设局,看岐王是否落套。
丽妃害朕,朕是必杀的。
岐王,朕比较犹豫。
若他真有弑君之念,朕亦不留情。
朕是皇帝。
挑衅皇权,至亲亦可杀。
至于崔怡,那都是跳梁小丑,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中。
朕很失望。
岐王有弑君的念头,却没弑君的胆子和手段。
是一个糊涂又软弱的家伙。
朕心软了。
将他圈禁,留他一命。
风波渐止,朕想好好调养身体,多出几年时光把朝堂收整一下。
这样太子接手时也顺心顺意些。
谁知这小子听到朕身体好转,却一下子卸了担子似的,日日往山上跑。
他那前世的爱妻今生迷上修道,打算羽化登仙。
要朕说,太子就是当局者迷。
那丫头尘缘未断,慧根全无。
稍许眷恋爱护便痴迷其中,不可自拔。
她连不怎么爱她的家人都放不下,能放下纠缠了十年的枕边人?
但朕不说,朕不能再插手年轻人的事。
果然,两年不到,太子又带着李氏跪在朕跟前。
朕拿出早已拟好的诏书,笑说:「这次可不是朕指婚,是你们自己求的哦。」
太子大婚,阖宫欢庆。
朕看着一对不是新人胜似新人的小夫妻。
心生宽慰。
朕终于点对了一次鸳鸯谱!
【全文完】